挽留(1 / 2)

陸昭蘭隻覺腳下沉重,寸步難移,周圍的空氣稀薄到讓人窒息,她忙開口,東扯西拉,“郡主想知道本案凶手是誰嗎?”

懷真腦子裡旖旎心思蕩然無存,狐疑瞧她,語調有些羞惱,“你乾什麼?凶手是誰關我什麼事?”

“郡主真的不想知道嗎?”

陸昭蘭額頭冒汗,兩頰微紅,眼睛黑亮,在懷真看來竟有些無辜委屈,於是不耐擺手道:“行行行,你說!”

山行小路旁積雪尚未化淨,日光撒在林間,斑駁的碎影浮動起來金光閃爍。

她心中大致有了答案,殺人凶手該是丁二娘子無疑,但動機呢?手法呢?

陸昭蘭思索片刻,提腳走了兩步,擺脫了懷真黏在她身上的視線,又清了清嗓子開口:“郡主見過冬天煮玉米碴子粥嗎?”

懷真金尊玉貴養大的,怎麼可能見過這種粗糙的食物?她大搖其頭,皺著眉問:“你要吃這個?”

“不是,”陸昭蘭失笑,“我是想說丁二的妻子用這碗粥殺了她的丈夫。”

“哦。”

懷真對這些小民恩怨興味索然,可誰叫陸昭蘭一本正經地看她,頓時狹促心起,又想欺負他了……

她背著手,慢慢跟著他踱步在林間小徑上,“你說,我聽著!”

於是陸昭蘭從頭講起,“郡主可還記得當日在觀門口杜公子向楊昔姑姑告狀的事情。”

她這麼一提,兩人不約而同想起杜豫說的話,什麼勾引、蠱惑、意圖不軌雲雲……

當日聽不覺有異,現在重新一想,陸昭蘭竟然覺得心裡有鬼,做賊心虛,而懷真則真的細細琢磨了兩下,那些話聽著好像……倒也並不十分刺耳嘛!

“咳咳——”陸昭蘭握拳抵唇輕咳了兩聲,“是旁人為他求情時提了一嘴,說杜家遭逢變故,新鄉縣主不得不發賣府上奴婢。

郡主不覺得很巧嗎?丁家的女兒也在長安為富人婢,且那晚張娘子明顯與丁二熟識,丁家女兒的下落未必像丁二的娘子對我說的那樣全然不知。

……那麼問題來了,丁二的娘子為何對我說謊?要麼主家嚴厲不讓婢女見父母,要麼是女兒不願意見她,再不然就是有人攔著不讓她見女兒……

看張娘子和丁二的還能攀談兩句的情況,說明前兩種可能性較低,那大約丁二的娘子應當聽到風聲,她是極想為女兒贖身的。”

懷真挑了挑眉望向他,從他對自己推導路引時就看出他心細如發,沒想到如今還有些過耳不忘的本領。

她繼續聽下去。

“我觀察了合村情況,此處離長安不遠,附近村人各有生計,雖不說十分富庶寬裕,但溫飽足矣,但丁家周遭黃土平牆,比之左鄰右舍矮出一大截。

按理說不該如此,丁二人高馬大年富力強,他的兒子正值青春,為何家業凋敝?還曾經淪落到抵賣女兒的程度……再者就是那鍋粥。

陸某曾隨老師……也就是家父、我們曾客居於河南道一帶,恰遇黃河改道水患災年,災年過後官府處置拍花子便送他們一碗過涼水的玉米碴子粥當斷頭飯,表麵是涼的可以下咽,但是內裡仍是滾燙的,若吃的又急又快又多,到肚子裡,大約半個時辰後胃就會被燙熟。

即便僥幸一時半會不死,也會被疼暈過去活活耗死。

郡主親兵佐證丁二曾在台上人事不知足有一炷香時間,事發地河灘距離丁家不遠,加之儺戲開場前的祈神儺舞祝禱,差不多正是半個時辰。”

她說的輕描淡寫,但懷真卻聽出一種彆樣意味。

一個安分守己、恭順內斂的女人要想殺人也隻能用這種既狠毒又樸素的方法。

她自曬一笑,“我當時還以為你真是肚子餓了……”

陸昭蘭笑了一下,緊跟著半真半假推測道:“丁二不知何故不允妻子為女兒贖身,但從其妻同意大理寺的驗屍來看,她看起來也似乎沒有隱瞞的打算。

此間或許還有彆的隱情,我的證據太少,看來隻能等大理寺結案陳詞了。

但仵作驗屍至多一兩日,她若是想為女兒贖身,需得儘快動身了,宜早不宜遲。”

懷真卻像是突然來了興趣,招來親兵囑咐了幾句,親兵應聲離去。

“不急這一時半會,我試試你說的對不對?”

懷真遠眺村莊,耐著性子等待。

原地停留了片刻,親兵策馬趕回,稟報道:“卻如郡主所說,丁家寡婦在我等走後便鎖上家門往長安方向去了。”

懷真揮退了親兵,轉頭卻饒有興味地看向陸昭蘭,難能可貴從她口裡誇了句,“你還挺厲害。”

陸昭蘭麵無表情謙虛道:“僥幸猜中而已,郡主過譽。”

她素日裡要不然就是被自己整的氣急敗壞,整過分了還會難堪傷心露出可憐樣,要不然就是避她如避蛇蠍,尷尬又羞惱。

何曾像現在這樣過,長眉輕抬,唇角微翹,好似春風拂麵,誌氣高昂,身上除了青年人的持重還有些少年人的蓬勃。

懷真忽然覺得這樣的陸昭,自己俯就一回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陸昭,”她認真地對她說,“你願意留在我身邊為我效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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