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林裡,吊在樹上。
“我若是樹妖,那該是我背著壯士飛跑,逃出小小山林不在話下。不對,我若是樹妖,山林若是我家,我還逃什麼逃,揮一揮手,樹都得讓開,開出條路來讓壯士慢慢走。”
冉非澤止不住笑,忽地傾身上前,“如此,我們試試姑娘的本事。”話說完,攔腰將她抱起,抬手便往天上扔去。
蘇小培完全沒料到他會乾這事,嚇得放聲大叫。隻覺得身體飄得老高,然後忽地又往下墜,坐過山車都沒這般驚險。她手足亂舞,驚恐萬分,落至一半時猛地被冉非澤接住了。他哈哈大笑,她拳打腳踢:“心臟~病都嚇出來了。”
他繼續笑:“何病?”
“心疾!”
他又是一陣大笑:“作為樹妖,姑娘當真是太弱了些。”
她氣得又給他幾拳:“我,不,是,妖,怪。”
“嗯,這我自是知曉。”他抱著她,對上她的雙
眼。
知曉還亂扔她?她又想捶他了。
“我故意的。”他好像能聽到她心裡的話,把她放回劍匣上,居然說了這麼一句。說完了,把背上的包袱丟她懷裡,扭頭走了。
還敢說故意的?說完還跑了?蘇小培抱著他的包袱,瞪大眼盯他後背,快回來讓她踹兩腳啊。
她在心裡嚷嚷,他還真回頭了,隻是回頭衝她一笑,揚揚眉:“等我一會,即刻回來。”
蘇小培呆了一呆,被他露的白牙笑容閃了閃眼,晃了晃腦子,看著他的身影隱在了林子裡。
他說即刻,還真是即刻,她看著他不見,然後還沒來得及在腦子裡過一遍他們重逢後的對話,他又回來了。“那邊有個山澗,有水,咱們移到那處去,一會天該黑了。”
“好。”他這麼一說,她頓時覺得又渴又餓又累。
“你背包袱我背你。”冉非澤很快做好了安排。
“那這個呢?”蘇小培拍拍屁~股下麵的劍匣。
“這個你背不動。”
她知道,所以她才問怎麼辦。
“如此,我也實屬被逼無奈,姑娘莫怪。”他說完,從她懷裡抽走了他的包袱,甩到背上背著,然後彎腰把她抱起來,讓她坐在他的右臂上,再一踢那劍匣,匣子彈起,他左手拿住,甩到肩後,又背上了,然後兩隻胳膊抱穩蘇小培,往那個山澗方向走。
蘇小培也不知怎地有些臉紅,明明這樣跟剛才他救她下來的時候一樣,但她還是有些臉紅。她腦子裡響起他說的“我故意的”聲音語氣,她咬咬唇,甩甩頭,覺得自己胡思亂想實在太不應該,她明明有更該認真想的事。
“怎地?”他走得很穩,腰不彎氣不喘,還能低頭看她。
“壯士救了我兩回了。”蘇小培趕緊找話說。
“三回。”冉非澤討功勞,臉一點不紅。
“哦,對,三回。”她漏掉了他從河裡撈出她的那一次。
“姑娘打算報答我?”
“嗯。”總不能說不是。
“姑娘可知,救命之恩,當以身相許。”他說這話時語帶笑意,眼睛閃閃發亮。
“阿澤啊。”蘇小培心裡歎氣,“你定不是這般俗氣的人呢。”他愛鬨的劣根性又發作了嗎?
“也是呢。”冉非澤眨眨眼,學她的語氣說話。聽到她喚他“阿澤”,他心情相當好。“以身相許確是俗氣了,且也無甚誠意,當以終生相許方能顯姑娘誠心。”
“阿澤至今收到多少終身了?”
“咳咳。”冉非澤咳了幾聲,說道:“我可是潔身自好,清清白白的。”
蘇小培忍不住笑了。
“何事這般好笑?”冉非澤衝她撇眉頭。
“挺好笑的。”她是真覺得好笑,她長這麼大,還沒見過哪個男人,不說像冉非澤這般高大的漢子,便是斯斯文文的男性,也從沒一個在她麵前這樣正經羞澀地說過自己清清白白,像個害羞的大姑娘一般的神情。
冉非澤停下步子,瞪她了,可她還是忍不住繼續笑,真的好好笑,他裝生氣的表情也好好笑啊。
她的笑沒停,就看到他把劍匣扔到地上,然後把她也扔了下去。她鼓了臉,很想摸一摸自己有些被摔疼的屁~股,壯士原來也是小氣的呢。正這麼想,卟地一下,他的包袱又被甩進她懷裡,她抱住了,扁著嘴四下看看,這才發現他們已經拐進了山澗。
這是密林的另一頭,臨著山壁,有流水,還有數不清的樹啊草啊藤啊。蘇小培看了一圈,目光轉回冉非澤的身上,他正背對著她,在溪邊蹲著不知做什麼。蘇小培看著他的背影,想著,或許她該找個合適的機會,與他說說這世上有件神奇的事。有個姑娘被月老丟到了另一個世界去尋找她的所謂命定之人,找到了,那個姑娘就會從那個世界消失,找不到,她也會消失。她想告訴他若那姑娘不見了,他不要難過,她必是會過得很好,會努力認真地生活。無論如何,她會記住曾經有一個善良又可愛的壯士,在她最無助的時候,給了她這世上最溫暖的感覺。
蘇小培的心裡忽然湧~出一股無法抑製的難過情
緒,她記住他有什麼用,就如同他如果消失了,再不會相見,他說他會記得她一樣,有什麼用,隻是會讓人覺得難過而已。蘇小培深吸一口氣,把鼻端的酸楚壓下去。她這是怎麼了?明明她在現代的時候也沒這麼低落,如今重逢了,她卻莫名其妙起來。
這時冉非澤站了起來,回轉身朝她走過來。她趕忙對他微笑,笑完了,看到他手裡拿著一片大大的葉子,折成杯狀,她眨眨眼睛,覺得眼睛也開始酸起來。她用力微笑,她不想讓他看到她的負麵情緒。
“給。”他用大葉子盛了水,他記得她很久之前便說渴了。
蘇小培接過來,大口喝了,不喝還好,喝了之後頓時覺得好渴。“還要。”她把葉杯子遞回去。
冉非澤笑著接過去,他很喜歡這種被需要的感覺,樂顛顛地又去跑腿盛水,蘇小培再喝了一杯,這才想到要問正事。“這裡是哪兒?”
“玲瓏山,玲瓏陣。”
“離寧安城遠嗎?”
“遠的,此處是武鎮之旁,便是我去的那個武鎮
,信裡與你說過,記得嗎?”
蘇小培點點頭。
冉非澤看著她,忍不住又問:“你可曾受苦?”她連在哪裡都不知道,她是怎麼來的?天絲銀刃的陣法這般古怪,又是何人送她進去的?他問了,她張了張嘴,看著他的眼睛,那個姑娘穿越來尋郎的故事,她竟覺得無論如何說不出口。
她隻能搖搖頭,她不知能說什麼。
冉非澤盯著她看,她心很虛,垂頭避開他的眼神,她覺得她就是個騙子。她並不知道她茫然的樣子落在冉非澤的眼裡是那般楚楚可憐。下一秒,她被冉非澤擁進了懷裡,她聽到冉非澤低沉好聽的聲音對她說:“我不會再丟下你了,不會再讓你孤單一人,不會再讓旁人有機會傷你。”
蘇小培終於忍不住落了淚。她伸手抱住了冉非澤的肩,把腦袋埋在他的肩窩裡。
從前有一個姑娘,她被月老丟到了另一個世界尋郎,可是她沒有找到那人,但她很幸運,她遇到了一個善良又可愛的壯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