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鳳蠟燭燃了一半，大紅色綢錦被隨意的扔在地上，錦被的旁邊躺著一個斷了氣的少年和一隻白毛狐狸。
黎晏看了一眼毫無生機的少年，暗自歎息了一聲，這柳言玉確實不厚道，騙了胡月梵的心就算了，還把人坑給了這麼一個傻子。真要是不喜歡，言明拒絕便是，何必非的玩一出換親的戲碼。
躺在地上的少年是京城商戶沈家唯一的兒子，蓋因小時候奴仆照看不利，導致發燒燒壞了腦子，雖然家中頗有些財物，可在京城這樣的地方，光有金銀之物真的不算什麼。更何況這沈七寶還是一個傻子，隻要腦子沒病的人家，都不可能把女兒嫁進這樣一個火坑裡。
也難怪胡月梵會心生這滔天的怨氣。
換誰，誰心裡都會不平。
黎晏頗有耐心的等候著胡月梵的答案，自顧自地給自己倒了杯熱茶，茶是好茶，就是給他喝了有些浪費，雖然他活了不知道多少年頭，也走過不少世界，不過茶這種東西，他真心品不來。
相比起清茶的醇香，他更喜歡沒有味道的白開水。
“考慮的如何？”
他不急，可躺在地上的那位就說不定了。
黎晏斜眼似笑非笑的看向蜷縮在陰影下的透明身影。沈七寶是個傻子，生平也沒做什麼壞事，所以他的魂體乾淨又純粹，這樣的靈魂，分外得黎晏的歡心。
真想一口吞了他啊！黎晏舔著唇瓣暗想。
許是因為脫離了肉體的束縛，沈七寶隻覺得自己平時渾渾噩噩的腦子靈光了許多，所以黎晏那參雜著惡意的眼神向他望來時，嚇得他魂體冷不丁的打了個寒顫。
沈七寶覺得自己真心冤枉，爹爹說給他娶了個又香又軟的美人兒做娘子，他不知道什麼叫娘子，可他喜歡又香又軟的東西，而且爹爹也說了，他可以抱著娘子睡覺，到時候娘子可以給他生個大胖小子，他很高興，拜完堂就跑進了洞房，還沒掀開蓋頭，就被娘子一腳給踹死了。
死了便罷了，到了地獄賄賂賄賂閻王，讓閻王給自己找個好點的人家，最好是投胎的人家沒那麼多糟心事，彆像他這輩子的爹爹那般，因為年輕的時候好色，忽略了自己和娘親，導致娘親年紀輕輕的就走了，自己還燒成了傻子。
現在——他死了沒去奈何橋，又香又軟的娘子還變成了白毛狐狸
真可怕。
人家說兒女都是討債鬼，他覺得他的爹爹坑起兒子來才是毫不手軟。
黎晏滿含惡意的眼神衝他微微一笑，屈指衝他勾手，示意他過來。
沈七寶心裡害怕，他怕那隻踹死他的狐狸，更怕這個不知道從哪裡來的鬼。
不過，這鬼笑起來可真好看，比那隻狐狸好看多了，爹爹還說娘子是傾國傾城的美人兒，可跟這隻鬼比起來，簡直是不堪……不堪啥來著？
“怎麼交易？”
就在黎晏逗弄沈七寶時，胡月梵開口了。
他的聲音很啞很壓抑，壓抑的讓人聽了有些心酸。
黎晏微微側過腦袋，目光直視著他，“你想讓我怎麼做都可以。”
胡月梵抬頭，自嘲的笑了笑：“既然他處心積慮的把我嫁給傻子，那我就成全他。”
嗯？
黎晏疑惑的皺眉，不解的看著他，問他什麼意思。
“人生是否幸福，取決於得到的是不是自己想要的，如果不是，他人豔羨，也不會幸福。”胡月梵似是而非的說了這麼一段話。
“他這般對我，隻要他不悔，我也沒話可說，再者說，妖的一生何其漫長，不就是嫁給一個傻子嘛。”胡月梵苦澀的笑了笑，目光哀傷的落在沈七寶身上，“終究是我對不住他，我當時太氣憤了，所以那一腳沒有留半分餘地，你幫我複活這個傻子，我把靈魂跟身體都交付於你。”
“好的。”黎晏懂他的意思，人的一生才多少年，妖的一生又是多少年。讓他意外的是，這隻狐妖竟然這般的純善。
真是可惜了。
妖是不能輕易傷害人類的，胡月梵心裡很清楚，不然他也不會無緣無故的現出原型，靈魂被逼出體外。
自古天道就分外偏心人類，妖能修出人形十分不易。
他會把靈魂送給黎晏，除了柳言玉做出的事讓他絕望之外，還有一點就是他不想活了，雖然轉世投胎可以忘卻前塵，可他終究是全心全意的愛著柳言玉，與其展開新的人生，還不如就此結束。
活了一千多年，足夠了。
胡月梵是隻深情又善良的狐妖，報複柳言玉他做不到，他唯一的愧疚就是牽連了這個無辜的傻子。
既然有機會可以跟這個憑空出現的人交易……
他想補償這個冤死的人類，可讓他自己心甘情願的跟這個人過一輩子，他心裡過不去那個檻，所以隻能讓人代替他，幫他補償。
“那你可清楚，隻要你交付出靈魂，你就沒有下輩子了？”
胡月梵露出一個慘淡的笑，“我這輩子過的這般失敗，連他眼中虛假的情意都看不透，還要下輩子做什麼。”說完，胡月梵變回原型，靈魂縮小成一個小巧的狐狸玩偶，被他把玩在手心。
“既然如此，那就如你所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