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晏捧著茶杯斜斜地倚靠在木窗前,流光閃動的眸子靜靜地看著倚翠謹慎的背影。
他給倚翠的藥方中,其中有好幾味及其名貴的藥材,且價格不菲。倚翠能把事情辦的這麼利索,看來沈七寶的境況倒不似她口中說的那般淒慘。
她這般也算不上是為自家少爺喊冤,隻不過是因為人心都是偏的罷了。畢竟他這個‘少夫人’怎麼說也是跟沈家門當戶對。有他的支持,那沈七寶的贏麵自是更大一些。
她了解的倒是不少,就是僅了解了個片麵,她不知道她眼中的‘少夫人’已經換了芯子,也不知道當初胡月梵是被心悅之人給騙了,更不知道‘少夫人’所謂的娘家人其實都是假的。
黎晏不太願意參合進沈府裡那些糟心的事,人活一世,不是為名就是為利。然名利這些東西,對他來說,還不如一個純粹的靈魂更能吸引他的注意力。
想到胡月梵提出的交易內容,雖然沒有直白的說護沈七寶一世周全,可那句‘既然他處心積慮的把我嫁給傻子,那我就成全他’不就概括了一切麼。
第二天一大清早,門外便傳來了敲門聲。
“少夫人,老爺在前廳等您過去用膳。”
聞言,黎晏連忙收起內息,微眯著眸子,昨日是逼不得已,才沒有去請安。今兒個要是繼續躺著,那就真的失禮了。想到這兒,便傳喚婢女進來伺候。
倚翠領著黎晏來到前廳,站在門口眺望的沈七寶見到他來了,連忙甩開挽著他胳膊的少女,走到黎晏麵前,靦腆的喊了句娘子。
在這麼多下人麵前,黎晏也不會拂了他的麵子,既然已經進入了角色,就要做一名稱職的扮演者。
黎晏剛準備屈膝行禮,沈七寶高興地上前挽住他的胳膊,像是無意識般的拉著他的手,說道:“娘子,阿福今天做了好多好吃的,有八珍糕點,燕窩掛爐鴨子,糟春筍肥雞,香蕈春筍東坡肉……”他就像是一個貪嘴的孩子,歡天喜地得細數著哪些好吃,哪些不好吃。
一著粉色衣裙,裙擺和袖口處繡著荷花的少女走到沈七寶的跟前,小聲喊了句少爺。
沈七寶自顧自的沉浸在美食中,完全沒察覺到她的到來,這叫她心生不忿跺了跺腳,惡狠狠的瞪了黎晏一眼。
黎晏:“……”想來這姑娘就是荷香。
黎晏用餘光瞥了她一眼,倒是意外的發現這姑娘竟然有喜了……許是月份還淺的緣故,所以荷香才並沒有發現。
這就有意思了,沈七寶的元陽尚在,沈老爺也不像是那種腦子拎不清會對兒子身邊的婢女出手的人,那孩子是誰的?
沈老爺端坐在高堂,好整以暇的喝著茶,對眼前發生的一切仿若渾然不覺,倒是那雙渾濁的眼珠子時不時地閃著精光,一看就知道不是省油的燈。
站在沈老爺下首的是一個身穿白色錦袍的男子,男子搖著折扇,風度翩翩的模樣,見到黎晏投射過來的目光,溫和的衝他點點頭,“雲鶴見過嫂嫂。”
見他自稱雲鶴,黎晏心中了然。看起來倒是個溫文爾雅的公子。就是那眼神……說實話,黎晏每次選擇交易的客人無一不是容貌上佳之人,似胡月梵這般美的雌雄莫辨的也有,但從沒遇到過像二公子這般當著長輩的麵毫不掩飾眼中的驚豔甚至是赤裸裸的目光。
而且,荷香那突然變化的情緒……
那她腹中胎兒……答案不言而喻了。
黎晏忍不住輕歎,深宅大院是非多,這句話一點都作不得假。
黎晏蹙起眉頭,淡淡回了一禮。無視荷香嫉妒的目光,挽著沈七寶徑直走到沈老爺身前,淡定的施了一禮,隨後接過婢女遞過來的茶水,“兒媳給爹請安。”
沈老爺抿了口茶水,一連說了幾個好。他摸著圓滾滾的肚子笑眯眯的招來丫鬟,取過早就準備好的禮物,遞給黎晏。
黎晏垂著頭,接過長輩所賜,嘴角勾起一抹淺笑,是用上好的和田玉雕刻的玉麒麟,一般的寓意是指早生麟兒,還有一個寓意是吉祥平安,辟邪賜福。
辟邪賜福……
可不就是辟他這個妖物嘛,黎晏用指腹輕撫著玉麒麟上麵暗動的流光,露出一抹冷笑。
沈老爺隻是個普通商戶,要說他能察覺黎晏此時的身份,顯然是不太可能,能做手腳的,隻能是跟胡月梵朝夕相處了數年的柳言玉了。
而柳言玉估計也不可能把這件事告知沈老爺,不然,沈老爺怎麼可能還有膽子在這笑的像隻老狐狸。
早膳是在前廳吃的,對於他昨日躺了一天,沒來請安的事,沈老爺沒說什麼,反倒是誇了他幾句,順便也敲打了幾句,說來說去,無非就是早日為沈家開枝散葉之類的。
沈老爺不是倚翠這等活在後宅中的人,胡月梵跟柳言玉的事在京中不算什麼秘密,可他現在的態度就像是渾然不知一般。
回房時,沈七寶丟下一臉憤恨的荷香,屁顛顛的跟在黎晏的身後,一起回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