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2 / 2)

曹時點頭附和,對關乎諸王之事,實不願牽涉太深。有意扯開話題,目光轉向趙嘉,道:“阿多置下宅院,何日遷居?我等同去祝賀。”

“半月後。”趙嘉笑道,“營內休沐,嘉會備下佳肴美酒,請往家中一聚。”

“甚好!”

聽到“美酒”二字,曹時和李當戶的酒蟲立即被勾-引上來,韓嫣也頗為期待。

趙嘉手裡有好酒,在新營內不是秘密。

問題是,趙校尉嚴防死守,迄今為止,除醫匠持木牌調用,一壇都沒有外流。眾人隻能聞到酒香,壓根嘗不到酒味,越喝不到越想,不是一般的抓心撓肺。

好不容易聽他鬆口,皆是喜出望外。

李當戶取來簡牘,和曹時一同查閱休沐日期,用筆圈畫。看兩人的架勢,估計要掰著指頭數日子,隻等慶賀趙嘉的喬遷之喜。

見狀,趙嘉不免搖頭失笑。笑過之後,思及虎伯尚未到京,所需之物也未備齊,轉頭看向魏悅,低語幾聲。

“請三公子幫忙。”

“阿多所請,悅責無旁貸。”魏悅溫和淺笑,收起簡頁時,指尖似無意擦過趙嘉手背,“這些時日,長安怕會起風,阿多儘量留在營內,諸事有我。所需器具人手,我會儘速辦妥。”

“多謝三公子。”趙嘉笑彎雙眼,借衣袖遮擋,劃了一下魏悅掌心。

“阿多果然知我。”魏悅笑意更深,攥住趙嘉未撤走的手指。

“自然。”

趙嘉和魏悅暗打“機鋒”,李當戶和曹時全無半點覺察。

唯獨韓嫣似有所覺,視線掃過來,卻見魏悅持簡頁起身,趙嘉表情自然,並無任何異樣,不禁對自己產生懷疑。

難道是自己看錯了?

接下來數日,四營恢複日常作息,每日抓緊訓練。

城內消息陸續傳來,如魏悅前番推斷,劉陵奉召入宮,分彆當著天子和太後的麵哭過一場,宗室諸王的上表即飛入未央宮。

藉由此事,劉陵光明正大給淮南王送去書信,表麵看似訴說委屈,實則暗含密報,提及長安諸事,言為天賜良機。

宗室為劉陵講情,非是淮南王女多麼得人心。

事實上,淮南王放飛自我,懟天懟地懟空氣,比代王更不招人待見。之所以聯合上表,實因天子逼得太急,朝中舉發不斷,對諸侯王近乎吹毛求疵。眾人積怨已久,正好借機表達不滿。

之前是膠西王劉端,如今是淮南王女劉陵,下一個會是誰?

麵對宗室上表,劉徹震怒不已。不等他發下聖旨,竇太後即派人來請。

天子懷著怒氣走進長樂宮,再出來時,沉怒壓至心底,外露的情緒儘數收斂。回到宣室後,將寫到一半的旨意丟開,先傳諭安撫宗室,其後命人往城南,賜淮南王女絹五十匹,金一百。

劉陵接到賞賜,麵上很是感激。待送走來人,回到室內,看著擺在麵前的絹和金,直笑得花枝亂顫,分外得意。

“劉徹,天子,不過如此。”

接下來數日,劉徹接連下旨,安撫宗室諸王。竇嬰繼續拉著陳午幾人,和名單上的諸侯掰腕子,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長安內外,諸王群臣都有些看不懂天子。

劉徹貌似服軟,實質上,要做的事一件沒停。遇有奏疏彈劾魏其侯,更是直接壓下,不理不睬。

直至有膽大包天者,在劉陵的指使下彈劾四營校尉,天子當殿發怒,以“誹謗重臣”的罪名,召殿前衛士,將出頭椽子直接拖了下去。

至此,試探的行為才告一段落。

藏在暗處的勢力,自以為摸清天子的脾氣,開始策劃下一次行動。

劉徹回到宣室,無心看奏疏,又去往長樂宮。

料定他會來,竇太後揮退宦者宮人,連陳嬌也沒留在身邊,僅祖孫二人對坐,沉聲道:“行事不可急躁,當謀定而後動。不動手則以,動手必當致命。一時參不透,多想想先帝時七國因何發兵。”

“諾!”

“晁錯之策本不為過,然行之過急,方引來戰火。”竇太後正身而坐,肅然道,“當時,朝中有條侯,宗室中有梁王,叛軍勢大,終灰飛煙滅。天子細想,諸王再生亂,該如何處置。想明白則諸事可解,也不需再至長樂宮。”

“遵大母教導。”劉徹正色道。

“切記,事不可急。”竇太後繼續道,“你尚年少,諸王之中年長者多矣,何須著急?草原匈奴方為大患,逐北驅胡,使胡人不敢南下牧馬,方為重中之重!”

“諾!”

“我終歸年邁,不知哪日去見先帝。天子早有後嗣,方不為憾。”竇太後話鋒一轉,道,“日前你母提及放歸老弱宮人,擇京畿良家子充永巷,天子以為如何?”

“大母,徹早有誓言,必愛重嬌姊。”

“我知。”竇太後語氣和緩,“此事嬌嬌早已知曉,兩者並無衝突。”

劉徹沉默片刻,方道:“唯聽大母安排。”

此言既出,擇選之事將由長樂宮掌控,王太後隻能做些小動作,最後的決定權必握於竇太後之手。

政治意味著妥協。

劉徹年少氣盛,步子邁得有些大,諸侯王懾於兵勢,心中憤怨不得解,有聯合之勢,謀求以另一種方式進行反撲。

劉徹十分清楚,要保住之前的成果,長樂宮竇太後的支持至關重要。

何況竇太後提出的要求不算過分,她甚至沒要求一定要陳嬌生下繼承人。這樣的條件,遠不及劉徹劃定的底線,他可以退讓,以此作為交換,爭取竇太後更多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