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零二章(1 / 2)

許良人得寵有孕的消息, 由宮內傳至前朝。這是劉徹第一個孩子, 無論公主皇子,都是大喜之事。

柏至侯許昌回到府內,立即召來忠仆,命其速往城郊一趟,將喜訊告知許良人家中。

“傳我之言,務必謹言慎行,莫要行差踏錯,予人把柄。”

“諾!”

忠仆退出室內, 迅速往前院牽馬,準備速去速回,趕在哺食之前折返。

許翁剛自田中歸家, 正在屋內烤火。遇柏至侯府來人,忙帶長子上前見禮。忠仆下馬還禮, 向許家父子道喜, 並傳達柏至侯所言。

“望回稟君侯, 我等必查言行,不敢有逾越。”

忠仆傳過話, 沒有多做停留,同許翁告辭,躍身上馬,飛快馳回城內。

院門關上, 許翁坐在火盆邊,麵色肅然, 許久沒有出言。許良人之父則雙眼放光,頭頸泛紅,不停搓著雙手,很有幾分得意和激動。

“阿翁,這下好了!”許父喜道,“我女得寵,現為帝妻。先前市田的豎子,再無需顧忌,該令其奉上錢絹,補田價!還有,在城北看好的鋪子……”

不等許父說完,許翁麵現厲色,抓起木杖,用力朝兒子抽了過去。

“住口!”

“阿翁?”

許翁突然發難,許父來不及躲閃,隻能舉起胳膊硬挨一記。

“君侯特地派人傳話,叮囑我等小心,你不知深淺,得意猖狂,是要害了全家不成?!”

“阿翁,我沒……”

“沒什麼?”許翁厲聲斥道,“良人是何佚?視八百石而已!你竟敢妄言帝妻,被人聽到還得了,誰給你的膽子!”

“阿翁,我女有孕,是天子長子!”許父揉著胳膊,不服氣道,“怎麼就不能高興得意?”

許翁怒氣更甚,又狠狠抽了兒子兩下。

“正因是長子,才更該小心。你若是不聽勸,敢得意猖狂,我就打斷你的腿。做個廢人總好過給全家招禍!”

見許翁動了真怒,許父再不滿也不敢繼續反駁,隻能低下頭,保證遵柏至侯所言,行事謹慎,絕不得意過甚。

“我孫應役往北,未歸之前,你守著家中田地,城內的鋪子我親自來管。”為保萬全,許翁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將許父關在家中,不許他再入城。

“阿翁,我會小心。”

“小心?”許翁冷哼一聲,“你愚鈍貪婪,仗勢便要欺人。口中再三保證,言行未必一致。不提其他,你可知日前市田是何人,就敢斥為豎子,還膽大包天欲迫錢絹?”

“不就是一個商人子?”

“商人子?那是天子親命的步兵校尉,佚比兩千石!沒有君侯庇護,動動手指就能按死你!退一萬步,真為商人子,你便要欺人?當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卑鄙行徑!”

許翁氣怒交加,實在站不穩,隻得坐回到榻邊。

“我平生誠懇待人,子卻如此不肖,愧對先祖。”

許父被罵習慣,許翁繼續破口大罵,於他不痛不癢。乍見這副萬念俱灰,消沉的模樣,許父頓時手足無措,不知該如何好是好。

“阿翁,我錯了,我絕不再犯!”

許翁擺擺手,蒼老的麵容上儘是疲憊。

少頃,見兒子滿臉焦急,應是真心認錯,方才令他近前,道:“長安之地,城南儘為貴人。稍有不慎就會招來潑天大禍。在城郊閭裡,家祖的身份或許有用,進到長安城內,許家無官無爵,連姓都是柏至侯賜下,膽敢不知深淺,早晚要大禍臨頭。”

說到這裡,許翁有些喘不上氣,許父忙上前為他順氣,轉身倒來半碗溫水,送到他的嘴邊。

“再說宮內良人,”許翁潤過喉嚨,恢複過來,壓低聲音道,“得寵固然好,有子亦是保障。可你想過沒有,出頭的椽子總是先爛。最要緊的是,椒房尚未有子!”

許父生性貪婪,終歸不是榆木腦袋。許翁將話揉碎掰開,他逐漸開始領悟,為何柏至侯要派人傳話,父親更斥他莫要得意猖狂,以免禍及全家。

“你愚笨貪婪,又不懂得人心,所幸我孫不類你,性情果斷,頗具才乾。待我孫歸來,你繼續在家中守田,旁事一概不許管。若有人尋上門來,直接帶來見我,絕不可自作主張!”

“諾。”許父低下頭,不敢再有他言。

柏至侯未雨綢繆,提前遞出話來。許翁約束兒子,並告誡老妻,由妻子教導兒媳孫女,一家人行事謹慎,比往日更加小心,果真避開不少禍端。

最危險一次,是許父禁不住誘-惑,差點同劉陵派出的門客搭上線。被嚴奉舅姑之言的妻子發現,生拉硬拽,不惜撒潑,硬是拽回家中。

事後,柏至侯又派人來,透出門客身份,暗中提點許家,莫要同淮南王女扯上關係。

許翁送走來人,冒出一身冷汗,又給兒子一頓狠抽,累得上氣不接下氣。許媼接過木杖,繼男子單打之後,來了一場女子單打。

在許父記事之後,極少見許媼動怒,遑論和親爹一起揍他。

好歹也是做了祖父的人,被老父老母輪換狠抽,揍得下不了榻,身上疼痛不提,心中委實臊得慌。許父整日關在屋內,傷好也不出房門半步。

如此一來,倒是讓暗中窺伺之人無法下手,始終不得接近。

屢次無功而返,門客隻得向劉陵如實稟報,言許翁在一日,許家針-插-不進,水潑不進。想要令其就犯,恐要采取非常手段。

“罷,暫且放下。”劉陵坐在屏風前,悠然品著熱湯。室內角落,木架上的隼已奄奄一息,仍不肯馴服,遇到婢仆靠近,照樣會張開翅膀,尖利鳴叫。

“翁主?”門客麵露不解。

“此事是我考慮不周,做得太急。”劉陵微微一笑。

許家背後有柏至侯許昌,功臣許溫的後人,有列侯爵,官至太常,豈會是易與之輩。加上-後-宮-首次傳出喜訊,盯著許家的怕是不少,選這個時候動手,的確不是良機。

“許家暫且放下,待許良人生產再說。派忠誠可靠之人北上,給中大夫田蚡帶句話,問他是否還記得去歲秋宴,祝酒時所言。若是記得,讓他好生想一想,究竟該怎麼做。”

“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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