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1 / 2)

元興八年,夏,有僧人雲遊四方,至江南,見洪水滔滔、善賈修橋,佇足於江上,默念佛偈。

商人觀其衣衫襤褸,邀其歸家。

飯畢,商人婦外出相送,有懷胎之相,僧人凝視片刻,合十念道:“施主腹中胎兒身具慧根,此一生恐慧極必傷、零落漂泊、不得善終,若想平安順遂,可送往佛寺寄養,成年後再歸家門。”

商賈弗信,僧人留下一顆菩提子,而後離去,不知所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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慶正五年春,天氣暖融,蟲鳥出洞,山風吹過軒窗,課室裡一排排都是打瞌睡的學子。

有人坐在窗邊,懶洋洋地單手支著下巴,並未看台上教學的夫子,視線隨著窗外春光下一隻淺藍色的蝴蝶做無規律的偏移。

春風吹過窗棱,書本翻動半頁,梨花簌落而下。

須臾,青年伸出手,指尖探向窗外,仿似一個遊刃有餘的獵手,在暗處觀察許久,終於布下捕獵的網。

山中花卉盛開,采蜜的蝴蝶不知是迷了路,還是被朗朗讀書聲吸引,竟真的懵懵懂懂地向窗邊飛來,似要停駐他指尖。

青年勾唇淺笑,等它上鉤。

可是忽然,“鐺鐺鐺——”的鐘聲在山間響起,一時間有序的四時聲響被嘈雜混亂取代,昏昏欲睡的學子起了精神,夫子收好教案,離開課室。

蝴蝶受到驚嚇,翅膀振動頻率倏然加快,本就未定的路線瞬間偏航。

柯鴻雪看著它飛離軒窗,至梨花樹下,又跌跌撞撞滾進院牆邊一處灌木叢中,被春日暖洋洋的陽光一照,徹底不知去了哪裡。

“嘖……”他輕輕念了一聲,收回手指。

“柯兄。”旁邊傳來一道聲音,柯鴻雪回頭,瞧見幾位同窗正站在課桌邊侯他,“下山喝酒去嗎?”

日頭將將西偏,現在下山,若是快一些的話,大抵能在書院落鎖前趕回來。

他想了一想,笑著點頭:“走。”

山間有些熱鬨,往常看不見多少人的小路上如今也擠滿了人,穿著打扮與學府書生不同。

柯鴻雪往那邊多看了兩眼,問:“今天什麼日子?”

李文和視線順著過去,想了一想,順口說道:“學府招生吧。”

“今日?”

“明日,有些在府中有相熟親友的,今天先住進來,明天考試。”李文和回道。

大虞崇文,當今聖上更是輕武重文,天下書院學府無數,唯有一所臨淵學府算得上讀書人心中的聖地。

每年春月,學府麵向全國招生,不論貧賤富貴、也不論身份地位,凡是通過了入學考核,便可入府求學。日後不論是科舉入仕,亦或棄文從商,這天下間總有那麼一兩處講究出身門庭的去處,會看在學府的麵子上通融一二。

是以每年到春月,京嘉山上下便熱鬨得不行。

柯鴻雪聞言,收回視線,想起什麼,微微蹙了蹙眉。

下了山後,柯少爺這眉頭便蹙得更深了 。

山間清淨,飯堂也寡淡,學府書生經常相約下山打野食。柯鴻雪又是一貫的交友廣泛,一年到頭宴席會飲不知參加多少,而今他站在京嘉鎮上最繁華的酒樓裡,聽著四麵八方傳來的聲音,極難得地臉色有些許不好看。

李文和小心翼翼地瞄了瞄他神情,心裡咯噔一下,猶疑著試探道:“要不……換一家?”

一起下山的有十來人,一時間誰也沒敢應聲,柯鴻雪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兀地笑了。

“哪有那麼金貴,哪兒不能吃飯呢?”他笑著說道,順勢便在二樓大廳裡尋了一張剛收拾出來的桌子坐下。

李文和不自覺咂舌,心裡暗暗腹誹:哪兒沒那麼金貴?您都是花錢的祖宗!

若非柯家如今還不是柯鴻雪做主,他都懷疑柯大少爺能做出買下一條街供自己吃喝玩樂的舉動來。

但既然最金貴的主兒都沒有計較酒樓嘈雜、人來人往,他們自然也不會沒事找事。眾人落座,點上酒菜,隨性聊著學府閒話、朝中秘辛。

酒過三巡,月上枝頭,街上繁華熱鬨,往日清淨的地方如今熙熙攘攘都是來客,恍惚中竟有幾分似京中的喧囂之景。

李文和幾杯酒下肚,不經意抬眼,看了一眼柯鴻雪。

按理來說,這一桌子能玩到一起的在學府裡都算得上“紈絝子弟”那一掛,無一不是家中有父兄在朝為官,或是京中權貴、或是地方大員,家境總沒有差的,離開學府誰都能橫著走。

偏偏不知從何時起,他們不約而同地全都將柯鴻雪當做了主心骨,會下意識觀察他的神態表情,生怕哪裡一個沒注意,惹了這位祖宗不痛快。

是為什麼呢?

家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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