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2 / 2)

柯鴻雪挑了下眉,等他下文。

“隻是人太多了,我方才來你院子的時候遠遠看了一眼,沐學兄門口候著的人,已經排到了三裡地開外。”

這話多少有點誇張成分,柯鴻雪了然:“所以你想邀我陪你一起去看?”

李文和眼睛一亮,期待地問:“可以嗎?”

教書者有教無類,不分貴賤,但學子之間總有些有形或無形的圈層高低。

尋常人過去必要排隊的地兒,若是柯鴻雪去了,便是他願意乖乖在最後麵等著,也必然會有前麵的人心甘情願、層出不窮地要跟他換位置。

李文和眼中期待過甚,柯鴻雪對他彎了彎眼眸,露出一個相當好看的笑。

正當李小公子以為這事成了的時候,卻聽這人悠悠地吐出三個字來:“不可以。”

李文和臉上表情甚至都還沒來得及收回去,柯鴻雪便已起了身,小心地將剛作好的畫拿起放到一邊晾乾,漫不經心地道:“猴子看猴子,不過山間野獸、趨炎附勢爾。”

日光散落山林,學府靜謐寧和,李文和懵了很久,直到走出院子才意識到他這句話說的似乎不僅僅是他們。

——他連自己也一起嘲諷了進去。

李文和呆了片刻,站在幾所舍院交叉的路口,向東是新生入學的住處,向西是他剛走出來的地方。

山路不時有人經過,或手捧書卷、或自備禮品,或東或西,或去看一看新入學的沐學兄,或來拜一拜人儘皆知的柯寒英。

某一瞬間,李文和恍然發現,柯鴻雪說的確有三分形象。

真像是山間生長的野猴,似乎存在這裡的意義,也不過隻是供人觀賞結交,做他人前路上的一塊敲門磚。

日暮西山,早開的桃落了幾片花瓣,李文和站在原地,愣愣地看了一會花瓣落到地麵,又被經過的螞蟻反反複複踏進泥土,形成新的養分。

是春天,卻也是凋零的季節。

風聲穿過時,滿山的花葉都來作和,經由它吹落,又任它卷起,從北方吹到南方,又從西邊送去東邊。

院門開了一天,天色將晚,門前聚著的人終於結伴散去。

有人想邀新人去飯堂用餐,更有人想做東,宴請這位剛入學府就成為夫子們眼中香餑餑的學兄。心思不一而足,但到底在那一聲聲壓抑的悶咳中做了罷。

——沐學兄身體不是很好。

這是這些天照麵打下來的直觀認知,哪怕是在陽春三月,屋子裡也備著炭爐。談話的書房最好不要開窗,迎來送往間,房門開合,暖風吹進,都容易激起他一陣陣悶咳。

本該是副癆病鬼的樣子,可又偏偏生了一副絕無僅有的好相貌。膚白勝雪、眉清目明,交談溫雅、舉止得體,舉手投足間都是肉眼可見的端方持正,清冷得像是高山寒雪、天邊新月,卻又長了雙生來就會蠱惑人心的桃花招子。

這幾日來,打著談論學問旗號來的那些人裡,真想談儒論道的沒幾個,更多的都是想看一看這位清冷學兄笑起來時,那雙眸子裡流出的瀲灩光彩。

隻可惜,既有閒工夫來排著隊看猴子,文采大多一般,很少有誰真能說出一兩句驚豔的言詞,令他開一開笑顏。

而今院門關起,書房內隻餘兩人,白衣公子聽罷身前人說出的話,手中的筆停駐空中,錦繡文章有了句讀,他抬起眉眼,微微綻開一個幾乎快要隱入陰影中的笑意。

“他說我是山猴?”

“好大的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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