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2 / 2)

其實這事並不難解決,無輪是親自出馬,還是拜托哪位先生,甚至隻需跟李文和他們隨口有意無意透露一個風聲,有的是人立馬就會想辦法將沐景序從他的院子裡請走。

但柯鴻雪偏偏一樣都沒做,因著心裡那點說不清的情緒。

既煩躁,又找不清緣由。

既想讓人搬走,又始終沒有做出明確指示。徒留李小公子看他臉色一天比一天不好,整日惴惴不安著。

許多次柯鴻雪都已經走到了西廂房門前,可抬手的瞬間又想起那晚他吹著涼風在門口等的樣子,一種近乎自嘲的煩悶便湧上了心頭,再沒有一點敲門的欲望。

柯大少爺忍了許久,最後煩到了極點,索性經常下山飲酒,期望晚上能睡得好些。

但這位沐學兄好像是誠心的,刻意不讓他好睡。

平日裡聲音還低些,柯鴻雪下山的時候,再回來入眠,聽見的聲音較往常要大上許多,說不清他到底是故意的還是有什麼情緒,咳得像是要將肺腑都從喉腔裡吐出來一般。

柯鴻雪煩不勝煩,起了欺淩霸道的心思。

他想將人趕走。

全學府都知道書院裡最不能招惹的人是柯寒英,但要真說他出手針對過誰,除了幾年前那位試圖往他床上送人的學生外,好像也沒有彆的。

如今他想用點權勢,理所當然地將那病秧子從自己院子裡趕出去,卻又半天琢磨不出一個合適的理由。

換彆人可能沒這麼難,落到沐景序身上,柯鴻雪嘴上沒說,但心裡總有些猶豫。

他將其歸結為擔心自己做過了,給他弄死了。

到時且不說要不要他來驗屍,就算是半夜冤魂索命來找他報仇,他恐怕會更加不得安寢。

“嘖……”柯少爺擲了毛筆,心裡煩躁得要死:“麻煩。”

李文和正在跟他聊山下的趣事,見狀霎時噤了聲,半天沒動靜。

柯鴻雪回過神來,略頓了一下,收拾好神情,笑著望向李文和:“抱歉,想事情出神了,你繼續說。”

李文和:“……”

沉默半晌,他憋出一句:“你彆笑了。”

柯鴻雪:“?”

李文和:“我瘮得慌。”

柯鴻雪:“……”他已經煩的這麼明顯了嗎?

又一日半夜被沐景序吵醒之後,柯鴻雪坐在床上思索了一整晚。

第二天下了學,同窗邀他去山下喝酒,柯鴻雪沒有應下,而是轉身去了掌院先生的院子。

柯文瑞乃當世大儒,柯家更是幾世相傳的書香門第,臨淵學府與其淵源不可謂不深。柯鴻雪自幼便認識掌院先生,成年禮的字也是先生取的,沒有學府中尋常書生見到他時的拘禮約束。

時節已是濃長夏日,院中蟬鳴陣陣。先生頭發花白,穿一身古樸長衫,正坐在香樟樹下納涼,麵前石桌上擺著不知哪個朝代留下的破損古籍,他正小心修複著。

柯鴻雪推開院門,炎炎烈日下偏穿了一身輕薄紫衣,輕狂不羈,跟學府眾人儒雅的青衫白衣全都不同。

先生看得眼睛疼,牙都酸了一下,懶得望他,低下頭繼續自己的修複工作。

書本價貴,古籍難尋,一本古書修複好對科舉或許沒什麼用處,但對掌院先生這般的學者來說卻是至寶。

柯鴻雪也沒開門見山直接說讓他把沐景序趕走,而是垂手站在先生身邊良久,低眸看著那薄得像蟬翼一般、被日光一照近乎透明的紙張,隨口來了一句:“《蓮本經》?我記得家中有一本前人據此寫的賦,先生若是感興趣,我差人回家取來,或許對修複古籍有一點微薄作用。”

掌院大喜,抬頭望他:“當真?”

柯鴻雪微微笑開:“寒英何時誆過先生?”

掌院:“……”牙更酸了,要不是剛得了書,他現在就已經在細數這小子入學至今給他惹過多少麻煩,撒過多少謊了。

但到底拿人手短,他沒有立刻拆穿,而是沒好氣地問柯鴻雪來這裡有什麼事。

柯鴻雪笑意更深,漫不經心地說:“先生年初不是說想要擴招嗎?我思忖著,若要擴招,學府如今的舍院大抵是不夠住的,便打算出錢在南邊再修一座舍院群,並一間飯堂和幾間浴堂,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掌院皺了皺眉,心底莫名湧上來一種不好的預感,狐疑地看他許久,問:“你想要什麼呢?”

這種一眼看過去就是做慈善的行為,若說柯鴻雪無所圖,他是萬萬不可能相信的。

果然,話音剛落,柯鴻雪依舊笑著,隻唇邊弧度微平,眼底似有幾分冷意:“讓沐景序搬過去。”

掌院瞬間愣住,手中拿著的書都有幾分滑動,他在書籍掉落之前反應過來,略調整了一下表情,正色問道:“當真?”

柯鴻雪:“當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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