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禪秀也拿起第一份冊子,跟裴二分析起蔣百夫長的招式,並借自己夢中後來的經驗,提一些見解和拆招的辦法。
營帳內人多嘈雜,他說話聲音不大,有時會被蓋住。
幾次之後,他乾脆拉著凳子,坐到靠裴二近些的位置,身體也微傾靠近,好似挨著。
裴二瞬間僵住,李禪秀的忽然靠近,令他心臟一緊,瞬間亂了節奏。
他僵著不敢動,生怕稍微一動,就會碰到對方,做出冒犯的舉動。但視線卻忍不住輕輕看向旁邊,鼻間似乎能聞到對方身上的淺淡藥香。
李禪秀仍低頭在講解,乾淨漂亮的食指指著冊子上的小人,側臉輪廓清麗,眼睫濃長纖翹,偶爾隨著他說話輕顫,耳廓皮膚纖薄,白玉似的耳垂上有一顆小痣……
忽然,李禪秀停下講解,轉頭看過來。
裴二猝不及防,視線被抓個正著,一時怔住。接著耳後陣陣發熱,緊張得手腳都不知該如何放,心中也忍不住懊喪。
沈姑娘定會覺得他輕浮。
他懊喪地想,視線也不敢再看對方,下意識飄向彆處。
李禪秀隻是講了半天,沒聽見他回應,才抬頭看他。此刻見他好像在發呆,有些神遊天外,不由一陣無言。
“你剛才在聽嗎?”他探身問,距離又近了幾分。
裴二呼吸微滯,身體不由微微後仰,僵著手腳更不敢動,聲音乾澀:“聽、聽了。”
李禪秀:“……”感覺不太像在聽的樣子。
他不由歎氣,雖說起初想找一個有點呆,不那麼聰明的人成親,但裴二最近發呆的次數未免也……有點多。
身體退回原來位置,他搖搖頭,拿起小冊子,決定再給對方講一遍。
裴二見他拉開距離,終於舒一口氣,隻是又微微失落,直到李禪秀再次講解,才終於收回神思。
這次他終於在認真聽,時不時也說一些自己的想法。
不知不覺,時間過去快一個半時辰。
李禪秀聽旁邊有傷兵說該用飧了,才發覺已至傍晚,忙放下冊子,起身道彆。
裴二緊跟著站起,要送他。經過陳青床邊,順手又拿走木拐。
陳青對他這種行為已經習慣,不想說什麼,倒是忍不住打趣地多看他和李禪秀兩眼。
其他傷兵躺在床上,一個個裝得正經,其實有不少人也忍不住用餘光偷覷。
誰能想到,傷兵營裡那個之前昏迷多日,被軍醫都判了“死刑”的窮小子,居然要娶他們這最好看的沈姑娘了。
幾個年輕傷兵羨慕得酸溜溜,又忍不住用目光揶揄裴二。
裴二察覺他們在看,忽然轉頭,麵無表情地掃眾人一眼。
嘖,沒趣。
大家忙收回視線,繼續假正經。大約是相處久了,都知道他隻是性子冷,不喜交流,人其實不壞。
裴二和李禪秀一道走至營帳外,天邊夕陽漸垂,寒風漸起,餘暉似乎也變成了冷的。
李禪秀抬手遮眼,看向天邊那片冷橘色。
裴二順著他的視線也看過去,沒看出什麼特彆,遲疑一下問:“沈姑娘,你……明天什麼時候來?”
說完,他有些緊張地等答案,他想明天早點到營帳外等對方。
李禪秀聽了,卻陷入沉默。
再過兩天,就是寒毒發作的日子,除了發作當天寒冷難忍,前後兩天也會畏寒。
他已經決定要裝病幾天,假裝是風寒加重,原本打算等裝病後,再讓人跟裴二說,接下來幾日他來不了。
但此刻對著裴二的眼睛,他遲疑了一下,卻沒隱瞞,說:“我接下來幾日有事,可能來不了,到時讓胡圓兒給你送藥。”
裴二聽了,目光不由暗淡失落,但很快又捕捉到關鍵字眼——接下來幾天?
“幾天”是幾天?
軍中大比就在三天後。
“軍中大比那日,你會去看嗎?”裴二不由又問,語氣多了分自己都沒察覺的急切。
李禪秀再度沉默,大比正好是寒毒發作後的第二日,那時他應該仍體虛畏寒。
但對上裴二期盼的眼神,他卻忽然笑了笑,道:“這麼重要的事,我當然會去。”
裴二仿佛心中壓著的石頭落下,忍不住鬆一口氣,但緊接著,又想到什麼,遲疑問:“會不會耽誤你……”
“不會。”李禪秀搖頭打斷,依舊笑道,“這可是關乎我們能不能順利成親的事,沒什麼比這更重要,我不去也不放心,還有……你一定要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