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名小二顯然是個話嗑,話匣子打開便關不住了,繼續道:“剛才小的加水經過時,那徐三元正吟詩來著:
李杜詩篇萬古傳,至今已覺不新鮮。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數百年。
嘖嘖,案首不愧是案首,咱就算不懂詩,聽著這首也覺得有氣勢!”
李自然淡淡地道:“不過取了秀才功名而已,竟敢如此狂傲自大,看來也隻是淺陋輕狂之輩!”
話說李自然剛才吃了掛落,對樓下發出噪音的眾考生都十分不爽,這時禁不住出言嘲諷。
店小二訕訕地笑了笑,李士實微笑著揮了揮手道:“你且退下吧!”
店小二連忙提著水壺退了出去,關上門後撇了撇嘴,暗道:“呸,牛鼻子道士,裝什麼裝,淺陋輕狂之輩?有本事你也考個小三元啊!”
房間內,李士實若有所思地喝著茶,他精通風水學,在相術方麵也有研究,那天在藤王閣上見到徐晉,便覺得此子麵相奇特,當天回家後還特意翻了許多相術書籍,反複研究了許久。
不過越是研究,李士實反而越迷糊了,根據相學所述,這個徐晉理應是福薄早夭之相,不過現在卻活得好好的,而且命宮鋥亮潔淨,中嶽秀挺紅潤,眉目清明,神彩照人,這可是大富大貴,平步青雲的征兆啊。如今徐晉連中三元便恰好證明了這一點。
……
寧王府東院,寧王世子將一隻茶杯摔碎在地,杯中茶水飛濺到了監察禦史劉忠的腳邊。
劉禦史腦門滲出了一層細汗,戰戰兢兢地坐在座位上不敢動。
寧王世子臉色陰沉無比,指著劉忠大聲罵道:“廢物,瞧瞧你辦的好事!”
寧王世子交給劉忠的任務是要讓徐晉不能通過院試,最後結果徐晉不僅沒有名落孫山,反而高居院試榜首,試問寧王世子如何能不怒?
劉忠心中苦澀,無奈地道:“世子殿下,下官也沒料到許逵會如此倔,竟然點了徐晉為案首啊。”
寧王世子目露獰意,厲聲道:“許逵,敬酒不吃吃罰酒是吧,不知死活的東西。”
話說院試第二場考完的當晚,劉忠便上門找了主考官許逵,委婉地表達了寧王世子要求徐晉落榜的意思,誰知反而被又臭又硬的許逵給當場反臉罵了出來。
而且,許逵第二天還停了劉忠這位副考官的評卷資格,改由他直接與閱卷人員對接,考卷不再經過副考官評審。
話說,徐晉院試第二場的排名才是第六,不過許逵卻是毫不猶豫地點了徐晉為案首。
本來,許逵對徐晉的治政理念不認同,就算徐晉兩場均拿了第一,他都不會點徐晉為案首的,不過許逵為人剛直,說白了就是屎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
寧王世子暗動手腳對付徐晉,還讓劉忠來“威脅”許逵,這反而犯了許逵的臭脾氣,於是許逵乾脆把徐晉點為案首,其中有鬥氣的成份。
你寧王世子不是想徐晉下榜,不是警告我不能錄取他嗎?本官便偏要錄取他,還要點他為案首,你寧王世子能奈我何?
所以說,徐晉白撿了一個院試案首,而寧王世子卻氣得菊花痛!
寧王世子黑著臉沉吟了片刻,忽然獰笑道:“考前廣信府的考生不是公開討論過衛所製嗎?而府試的第一場策論就考了相似的題目。劉禦史,你到布政司舉報許逵泄露考題,再上奏本彈劾他,剩下的就交給本世子了。”
劉忠麵色一變,連忙道:“世子殿下不可啊!”
劉忠雖然迫於壓力依附寧王府,但他也不想做得太過份,整徐晉一名考生就算了,一旦彈劾許逵泄題,牽連實在太廣了,而且後果會十分嚴重,廣信府上百名考生恐怕會被削去功名。
關鍵是劉忠自己身上也不乾淨,這案件一查,若是最後板不倒許逵,自身恐怕會遭到反噬。
寧王世子麵色一沉道:“為何不可?”
劉忠苦口婆心地勸道:“世子殿下,一旦舉報主考官泄題牽連太廣了,必然有大批考生會遭懲處,怕是王爺也不同意這樣做吧!”
寧王世子頓時沉默了,他雖然水平不咋的,但也知道父王目前正在大力拉攏讀書人,要是這個時候整掉一個府的考生,那些讀書人恐怕更加會敵視寧王府了,話說上次綁架徐晉的事,還有幾個不怕死的書生跑到王府前大罵呢!
劉忠見寧王世子不再堅持,不禁暗捏了把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