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張璁抄錄著題目時,院門被敲響了,二牛跑去開門,過了一會便帶了一名家丁模樣的男子進來。
“老爺,這人說是魏國公派來給您下請帖的!”二牛嗡聲稟報道。
此言一出,正在抄錄的張璁停住了筆,抬頭吃驚地望去。那名家丁模樣的男子掃了大廳眾人一眼,目光落在徐晉身上,不卑不亢地道:“想必這位小郎君就是徐四元了!”
正所謂宰相門前三品官,這名魏國公府的下人也自帶一股傲氣,在幾名舉人麵前絲毫不怯場。
徐晉從容地站起來道:“在下正是徐晉!”
家丁雙手把一封製作精美的請諫遞過來道:“國公爺素聞徐公子之才名,特意邀請徐公子參加上元節的賞春文會。”
徐晉隨手接過請諫,點頭道:“謝過魏國公邀請,月兒,給賞!”
月兒連忙取來一塊碎銀,估計有近一兩銀子,魏國公府這名家丁接了賞銀,頓時滿臉笑容,連聲道謝,然後退了出去。
張璁看著徐晉手中的精美請帖,滿眼羨慕之色,就連費懋中也有點不談定了,苦笑道:“子謙剛來京城就收到魏國公的請帖了,不知那些削尖腦袋參加文會的舉子知道後作何感想?”
“民受若是想參加便拿去好了!”徐晉大方地把請諫遞給費懋中,彆人對所謂的賞春文會趨之若鶩,徐晉卻是不怎麼感冒,有時間還不如多作幾遍文章。
費懋中連忙擺手道:“這如何使得,魏國公請的是你又不是我,子謙若不想去剛才就應該明確拒絕,若是收了請帖不去可不好。”
徐晉一想也對,這個魏國公來頭不小,可不好得罪,於是把請帖隨手遞給月兒,讓她收好。
張璁不禁暗暗乍舌,彆人爭破頭都想拿到魏國公的賞春文會請諫,這位倒好,根本不在乎!
張璁抄錄完題目,彼此又聊了個把時辰,到了傍晚時份,張璁才告辭離開,費懋中倒是留下來吃了一頓晚飯。
……
夜幕降臨,細碎的雪花像精靈一樣飄落。
書房中點著三根蠟燭,徐晉坐在案後,手裡正拿著一張粉紅色的信箋在細讀,這是如意托費懋中捎來的信,信的內容很簡單,隻有一首詩: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願君多采擷,此物最相思。
徐晉從信封中取出一隻精美的鴛鴦小香包,從中倒出一粒紅豆,湊到鼻子底下聞了聞,隻覺芬芳撲鼻,腦海中不由浮現出如意那張宜喜宜嗔的俏臉來。
欲問歸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漲秋池。
何當共剪西窗燭,卻話巴山夜雨時。
徐晉輕歎了口氣,去年匆匆一彆便是四個多月了,真正經曆過才會明白在古代落後的交通情況下,距離原來能夠那麼的遙遠,難怪古代詩人有寫不完的離愁彆緒。
徐晉平複了一下情緒,提筆給如意寫了一封深情並茂的回信,然後便開始進入題海模式。今日白天,費懋中不僅給了徐晉如意寄來的信,還有費師後來擬定的數十道四書五經題。
去年離彆時,答應過如意八月回去迎取她,徐晉可不想食言自肥,他要儘最大努力把進士功名拿到手,當然,如果是狀元就更好了。
……
鉛山縣,費家莊院的中院後宅。
春寒料峭,院中的寒梅淩寒怒放,幾株急性子的桃李也開出了零星的小花。
過幾日就是舉國同慶的上元節,屆時閨閣小姐們也可以大大方方地外出踏青賞燈了。
閨房中,費小玉正坐在小榻上和姐姐費如意下棋,一隻腳俏皮地懸在榻邊晃來晃去,顯然心情十分不錯,上元節很快就要來了嘛,到時便可光明正大地跑出去玩一天了。
對麵的費如意一身梨白色的對襟襖裙,更是襯得膚白勝雪,嫻靜地盤膝而坐,恬淡出塵,美得像出水的芙蓉。
小榻對麵的茶幾旁,費吉祥一身鵝黃色的羅裙,身前支起一麵寫生的畫架,拿著炭筆認真地描畫著,宣紙上費如意和費小玉對弈的情景已經躍然紙上。費如意的嫻靜優美,費小玉的活潑俏皮,均刻畫得活靈活現,要是徐晉此時看到肯定要大吃一驚,這位的水平已經超過自己這個老師了!
這時,一名俊秀的書生挑起簾子行了進來,正是費懋賢。
“就知你們都在這!”費懋賢笑著走到費吉祥的身後,看了一眼畫紙後讚道:“四妹這素描的水平越發長進了,怕是子謙也有所不及了吧。”
費吉祥輕撩開耳畔的秀發,輕笑道:“大哥,人家哪有這麼厲害,徐公子可是人家的老師。”
“老師又咋樣,沒聽過青出於藍勝於藍嗎,我也覺得四姐畫的比徐晉……咳咳,差一點點吧,就差一點點!”費小玉見到三姐費如意嗔來,立即吐了吐舌頭改口。
費懋賢有些好笑,從懷中取出一封信來道:“三妹,子謙給你的來信。”
費如意美眸一亮,立即站起來趿上木屐,喜悅地從費懋中手中接過信件,隻見信封上寫著:費兄懋賢親啟,那手漂亮的楷體,正是徐晉的手跡無疑。
女孩子的閨名自然不能隨意寫在信封上,所以這封信的封麵掛了費懋賢名字,裡麵的信卻是徐晉寫給費如意的。
“嘻嘻,信上寫的什麼……哎,三姐真小氣!”費小玉十分八卦地湊過來偷看,結果,費如意白了妹妹一眼,拿著信件躲到一旁看起來。
這封信是徐晉去年在保定暫住時寫的,時隔近兩個月才送到江西鉛山縣,信上主要是寫自己的近況和小婉生病的事。
費如意看完信後不禁露出擔憂之色,小婉妹妹竟然病了,這已經過去了兩個多月,不知小婉妹妹的病好了沒,徐郎此刻到了京城嗎?
費吉祥見姐姐看完信後憂心忡忡的,禁不住問:“三姐,發生什麼事了?”
費如意擔憂地道:“小婉妹妹病了,北地寒冷,徐郎身子骨弱,我擔心他也病倒了。”
費懋賢安慰道:“三妹放心吧,子謙向來穩重,懂得照顧徐夫人和自己的。子謙信中不是說徐夫人的病已經好轉了嗎,而且還說在保定暫時住下,等年後再進京,估計應該沒問題的。”
費小玉點頭附和道:“那就肯定沒事了,徐晉那家夥天天早上跑圈兒鍛煉,身體強壯著呢,三姐你就等著他八月份來咱家提親吧。”
費如意俏臉刷的紅了,既期待又羞澀!
費吉祥咯咯地笑道:“徐公子若中了進士又自可,要是名落孫山灰溜溜地回來,咱可不答應三姐嫁過去,讓他下次考中再來。”
費如意嗔道:“四妹,你也甭取笑我,還是擔心一下衛元正能不能考中吧!”
費吉祥臉蛋一紅,不自然地道:“他……他考不考中的,關我什麼事!”
衛家也是上饒縣的大族之一,衛陽的叔父現任工部右侍郎,而衛陽的父親也在南京擔任學政,論起家世來並不比費家差多少,而年前衛家有人來到費家拜訪,似乎有意撮合衛陽和費吉祥。當然,雙方隻是試探階段,十劃還沒有一撇的事,不過此事的風聲已經傳遍費家後宅了。
費吉祥對此卻沒有特彆的感覺,她自小接受的教育便是三從四德,婚姻乃父母之名,媒妁之言,所以父母若決定要跟衛家結親,自己嫁過去便是了。至於那個衛陽,費吉祥也見過,人品相貌顯然都是上選,然而,費吉祥的內心深處卻是有種淡淡的悵然。
“唉,三姐和四姐都要嫁人了,以後就剩我一個了,太不公平啦,為什麼女人都要嫁人,男人就不用嫁!”費小玉憤憤地道,本來好好的心情徒然變得鬱悶起來。
費懋賢不禁哭笑不得地道:“五妹,以後你這種離經叛道的話還是少說為妙,若是讓爹聽到,說不得要關你禁閉了。”
費小玉撇嘴道:“人家才不怕呢,要是我也能像黃蓉那樣高來高去,自由自在地闖蕩江湖就好了,說不定也能遇上自己的靖哥哥!”
費如意噗嗤地失笑出聲:“小傻瓜,徐郎寫的你還當真了,這世上哪有這麼厲害的功夫!”
費懋賢苦笑著搖了搖頭,看來以後不能再讓妮子看雜書了,尤其是子謙那些武俠,簡直在毒害少女的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