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熜點頭道:“也好,來人,沏茶!”
兩人在茶幾旁坐下,很快便有宮人沏了一壺極品雨前龍井進來,給兩人各斟了一杯便倒退了出去。
徐晉端起那隻鑲金玉杯抿了一口,搖頭惋惜地道:“浪費了如此好茶,這玉杯適合用來喝酒,喝茶還是瓷器的好。”
朱厚熜那小子馬上又命宮人換了瓷杯,竟是成化年間的雞缸杯,這玩意在後世可值錢了,一隻拍出了上億的天價,讓人乍舌。
朱厚熜見徐晉津津有味地欣賞著一隻茶杯,不由沒好氣地道:“徐卿要是喜歡這種茶杯,回頭朕讓禦用監黃錦給你幾套,現在先給朕解決問題!”
成化雞缸杯在後世價值連城,但在嘉靖帝眼中隻是一種茶具罷了,即使是官窯的精品貢物,造價也不過是十幾兩銀子,甚至還不用十幾兩銀子。
徐晉放下手中的雞缸杯,認真斟酌了一下措詞才道:“皇上為何突然生出奉迎興獻帝牌位進太廟的想法呢?”
朱厚熜俊臉微窘,他並不是臨時起意,而是早就有這份心思了,之所以沒有提前和徐晉通氣,一來是徐晉正在休假中,二來徐晉在議禮這件事上從來沒有明確表態,再加上前不久內閣首輔費宏又駁回了他的旨意。所以朱厚熜乾脆便不跟徐晉通氣了,免得他夾在自己和費宏之間為難。
“興獻帝是朕的生父,對朕慈愛有加,生養之恩重如山,深似海,朕現在尊崇生父何錯之有?莫非徐卿也認為朕做得不對嗎?”朱厚熜略有不悅地道。
徐晉微不可察地皺了皺劍眉,他已經儘量小心地斟酌過措詞,語氣也沒問題,但還是引起朱厚熜的不快,看來生父確實是這小子的逆鱗,摸不得碰不得!
徐晉眼珠一轉,以退為進道:“臣並不以為皇上做錯了,而是那些大臣做錯了。”
朱厚熜微愕,下意識地問:“他們做錯了什麼?”
“他們不該反對皇上,更不該聚眾鬨事,撼門大哭更是形同於犯上作亂,所以臣覺得皇上應該把他們全部滿門抄斬,甚至誅連九族!”徐晉大義凜然地道。
朱厚熜翻了個白眼道:“那朕豈不是成了殘忍無道的暴君了?”
徐晉輕咳了一聲道:“魚與熊掌不可兼得,皇上既想愛惜名聲羽毛,又要逾矩尊崇生父,這世上哪有此等兩全其美的事。”
朱厚熜這才意識到徐晉說的是反話,麵色頓時沉了下來,悶悶不樂地喝了口茶。
徐晉神色平靜地續道:“皇上,其實儘孝的方式很多,並不是一定得給先王以皇帝的稱號。譬如可在大內另立一座廟,專門供奉先王的靈位,如此一來,皇上平時可以上香祭告,也可令百官接受。”
朱厚熜聞言不由有些意動,經過今日群臣聲勢浩大的反對,這小子追封生父為皇帝的態度明顯沒那麼堅決了。
徐晉一直留意朱厚熜的表情變化,見狀知道對方已經動搖了,於是繼續道:“皇上是不是覺得自己以藩王之身繼承大統,有點名不正言不順,所以打算樹立自身一脈的皇家正統?”
朱厚熜被徐晉當麵戳穿,大窘,有點惱火地道:“是又怎麼樣?不行嗎?”
徐晉失笑道:“皇上現在跟市井潑皮無賴有什麼區彆?”
朱厚熜撇嘴道:“閣老可以耍無賴,尚書可以耍無賴,就連國子監那些酸子也可以耍無賴,朕就不行?”
徐晉輕咳一聲道:“皇上大可不必如此,皇上能以藩王之身位登大寶,其實就是天命所歸了。自皇上登基之日起,我大明皇室正統就轉到了皇上這一脈,以後大明江山將在皇上這一脈代代相傳下去。
而且,皇上才禦極三載,我大明四海盛平,國力蒸蒸日上,甚至還開疆拓土,功績已經超過了前幾任。隻要皇上日後繼續勵精圖治,必然會成為開創我大明盛世的千古明君,到那時,誰還會在乎皇上是以藩王之身繼位的?史書之上也隻會大書特書皇上的豐功偉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