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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比以往還要端正。

無一郎麵上染上慌色,左看看自家哥哥,右看看已經開始閉眼靜坐的椿理子。

“我早上吃得很飽,現在不太想吃午飯,姐姐你來吧?”無一郎主動讓出自己的那份飯。

身形未動,椿理子淡聲婉拒:“無需因為我而委屈自己,還請二位萬事以自己為先。”

從昨晚被祖母罰跪到現在,她確實是滴水未進。

肚子確實很餓,胃部也感覺隱隱絞痛。

但還不至於到向彆人伏低做小的地步。

“這……”無一郎一下被現在尷尬的情況難倒在原地。

“你。”有一郎突然開口喊她。

“為什麼會無家可歸?為什麼會來這裡?”

從一開始,有一郎就未曾過問她是從哪來,又要去哪,就像看一個孤魂野鬼,隻擔心她會不會玷汙自家的門楣。

“遭遇不測,隻剩我孤身一人。”

回答完這句話,椿理子依舊沒有睜眼,室內再一次陷入沉默。

旋即,耳側響起人走動窸窸窣窣的聲音,以及…….鍋灶重啟的聲音。

椿理子睜眼,見到有一郎又站在了灶台前,開始生火煮飯。

“看我乾什麼?”有一郎背後像是長了隻眼睛,語氣依舊很不客氣,“還不趕緊過去吃飯。”

見著椿理子沒動,他又補了一句:“想餓死就出去,你彆餓死在我家,我還要刨坑埋你。”

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再不去就是無禮。

椿理子愣愣的,確定有一郎沒有在為難她後,才移到矮桌前坐下。

“你叫什麼?”有一郎又問。

從見麵開始,他都是一臉警惕和敵意,沒想過問她名字的。

應該說從一開始,就沒想要認識她這個人。

“琉桓椿理子。”

之後,小屋內又陷入無言的沉默。

短暫的午休過後,兄弟兩個人又背上伐木工具去林子中砍柴。

原本父母留下的錢就不夠,他們兩個小孩又是在長身體的時候,加之現在正因富商漸漸打破士族門閥的界限,山下地界正值魚龍混雜的時期,他們討生活越發困難。

如果隻有他們兩個人還好……拚儘全力掙一掙是能湊出過冬的錢的。

但是現在……

有一郎神情複雜地看了一眼身後的小屋。

他也是特地支開那個女人,打算好好地跟自己弟弟談一談,然後再把她送走。

可看著眼前,比往日都要興奮、麵上不自覺地露出笑意的弟弟後,想說的話一直塞在咽喉中。

這孩子在父母去世後,就沒有再這麼笑過了。

所以,這股氣一直憋到砍完柴回家,都沒有說出來。

也就在這時,無一郎的聲音將他從混沌意識中抽回現實:“哥哥,晚上我們在屋子中間架一個簾子吧!”

“為什麼?”有一郎下意識的問。

無一郎煞有其事地說:“那個姐姐是女孩子啊,肯定要支個簾子跟我們分開睡呀。”

“你還真想把她留下來啊?”

“哥哥不是答應了嗎?”

眼睛微微睜大,無一郎有些茫然地看著自己哥哥。

眉頭皺得越來越深,有一郎語氣不耐:“傻子都看得出來那是為了趕她走說的話啊!誰知道她那麼厚臉皮留在這裡啊!”

“可是,那個姐姐真的沒有地方可以去……而且她也說不會白住的……”

麵對哥哥的指責,無一郎又恢複以往垂頭喪氣,神情像一隻被拋棄的小狗。

但這個表情無端讓有一郎看得火大。

“彆人死活關我們什麼事啊?!而且留她下來有什麼用?你看她那個樣子,連燜飯都不會吧——!”

也就是在這時。

他們走過轉角,視野極限處正好能夠看到自己家——

遠遠地,便看到洗淨的潔白被單晾曬在屋外如旗幟一般飄揚。

堆積在院落還來不及清掃的落葉和草屑,也不知何時被收拾得乾乾淨淨。

緊接著再往前走幾步,鼻腔中猛地炸開食物的香味,兄弟兩人開始吞咽腺體不自覺分泌的唾液。

但在下一秒,取代撲鼻的香味,注意力全然被另一處吸引——

少女站在花圃旁邊,和服腰帶勾出窄瘦的腰肢,如白玉細膩的手握著木舀子向下澆水。

那花圃是他們母親生前閒暇時擺弄花草用的,他們時常也會幫忙澆水。

自從去年母親病逝、父親身亡後,就再也沒有心思擺弄這些花草了。

任由花草枯萎、雜草叢生,如他們腐朽枯敗的心境。

可現在,雜草已經被全部清理,還堅強活著的花兒正昂著頭,接納閃著金光、由上灑下來的甘霖。

有一郎的眼睛微微睜大,不可思議地看著重新迸發生機的木屋,但在視線的邊緣露出了黑色人影的一角。

他猛地摁下想要跑回去的無一郎,用手緊緊地捂住弟弟的嘴,兄弟二人悄無聲息趴在灌木叢後。

不到半分鐘,布料掃過灌木叢的窸窣聲和密集的腳步聲從他們身邊響起。

一隊穿著布衫,滿臉凶相的成年男人拿著木棒朝著他們家的方向走去。

有人大聲抱怨:“那兩個小鬼住的地方可真難找!”

有一郎額上不自覺滲出幾滴冷汗。

他們知道這群人是誰。

——這群人是鎮子裡的混混,欺男霸女,後來當起了討債人。

鎮子裡欠錢的多半是走投無路的家庭,他們上門討債,隻要還不起錢,輕則打砸,重則殺人。

更有甚者,見到欠債家中女眷貌美,居然就當場欺辱至死。

同時這些人也是……間接讓他們雙親離世的人。

有一郎感覺心中有一隻猛獸,它在尖銳的嚎叫著,逼迫他想起不願意想起悲慘的畫麵。

它伸出赤紅色毛絨絨的手,提著有一郎的手臂放到丟在一旁的柴刀上。

——殺了他們。

在他八歲一個人砍倒碗口粗的樹木時,父親曾經半開玩笑地向他提起,他們祖先是一名武藝精湛的劍士。

說不定,他們繼承了祖先驍勇的血脈,也有當劍士的天賦。

說不定,他現在就能殺了這群人?

有一郎猛地緊握柴刀,手背青筋儘數鼓起。

“哥哥?”

有一郎對上了自己弟弟淡綠色瞳孔。

霎時間,在心中狂躁不安的風暴突然散去,有一郎鬆開握緊柴刀的手。

受到屈辱又如何?隻要他們兩個人能活下去就行。

隻要他們兩個人能平安活下去就行。

有一郎抓起弟弟的手,起身準備向相反的方向走去:“我們走,先去山下避一避。”

可無一郎依舊保持原來的姿勢一動不動。

他淡綠色的瞳孔直勾勾地盯著那群人的背影,用著不解的語氣發問:“為什麼?他們要到我們家了,我們家會被毀掉的。”

“而且姐姐還在我們家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