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晉江文學城獨家(1 / 2)

嫁給侯府嫡子 弓翎 6651 字 5個月前

夏樞隔著冪籬,伸手捏了一下他的臉蛋,然後好笑地輕歎了口氣::“她們千裡迢迢,一路跟我而來,幕天席地、風吹日曬,連個能遮風擋雨的住所都沒有,更彆說所做事項皆與侯府不同,其中辛苦滋味她們不說,我自也知曉。今日話多些,不過是求我一絲半點兒肯定,好堅定了心思,繼續堅持著乾下去,我不過是耐心聽著,說些好話,做些表麵功夫,哪裡又算得了什麼溫柔。”

他看著遠方廣闊、荒蕪的田野以及層層疊疊的烏雲,歎道:“若哪日能不負她們待我之心,叫她們得償所願,脫離奴籍,在安縣擁有寬闊明亮的房屋,自由擇婿的身份,殷實安穩的生活,那才算是真的溫柔。”

景璟有些驚詫:“你先前那些話,竟是當真的,而不是糊弄她們的?”

先前遭遇流民圍攻,又死了好幾個美人兒,一起來的丫鬟婆子們無不心思浮動。當時小樞哥哥說了一番話,給丫鬟婆子們描述了一個自由安寧的未來,叫一群人安定了心思,一路跟來。景璟一直覺得是小樞哥哥安撫人心的權宜之計……

“你在想什麼?”夏樞哭笑不得:“我乾甚要糊弄她們?”

景璟:“……那昨晚那些禁軍?”

“自然也是真的。”夏樞不知道景璟對自己還有這麼個誤會,好氣又好笑地道:“若他們儘職儘責,立下功勞,我自然會想法子叫他們得到應得的獎勵,獲得應得的職位。”

“還有那些百姓。”夏樞乾脆解釋清楚:“若是他們好好種田,安分守己地過日子,我和褚源會儘力少收些租子,叫他們能填飽肚子。若是他們想讀書習字,我和褚源也儘力少收些束脩,為他們提供向學的機會。若是以後封地不缺人種田了,他們想做生意,我們也會鼓勵他們想法子賺錢……”

“總之,隻要他們想過好日子,隻要他們自己知道努力,我和褚源會用儘一切法子為他們提供便利,護他們安寧。”

景璟驚呆了!

他最擅經濟,稍稍心算了一番,就覺得付出太多,不太可能成行:“隻收兩成的田租,就算安縣十一萬畝官田全部租出去,荒田薄收,一季也不過三萬石糧食收入,更彆提現在全縣才租出去三萬畝田,也就是說一季田租收入不過八/九千石糧食,縣裡現在又免了徭役,若想招人服役,修城牆、修路、修水利……不管乾什麼,全都得付工錢或糧食,再加上若想保護安縣安寧,就得為禁軍提供軍餉、糧草……”

景璟都有些哆嗦了:“你和王爺恐怕就什麼也不剩了!”

彆說雕梁畫棟、錦衣玉食了,恐怕也就和普通老百姓一般,將將能填飽肚子。

若是遇上個天災,他們夫妻倆的日子恐怕連老百姓都不如!

“你真的不是糊弄他們的?”景璟瞪大了眼睛,他萬不敢相信小樞哥哥竟然來真的。

先前簽契約,他也隻以為是緩兵之計,暫時穩住老百姓,畢竟小樞哥哥一向聰明會糊弄人,而褚源更不是個會吃虧的主……

“自然是真的。”夏樞道。

景璟頓時急了,一把抓住他的手:“你們不能來真的……”

“為何不能來真的?”夏樞坦然問他。

景璟嘴巴顫了顫,他想說你沒考慮以後的日子嗎?你難道要跟著褚源勞心勞力,卻粗茶淡飯地過一生嗎?他還想問為那些無親無故的老百姓們做這一切值得嗎?但想到最開始連封地都沒有的時候,小樞哥哥都已經做好了和褚源來皇陵種田的打算,再想到一路上遇到的餓得皮包骨、滿臉麻木的災民們,他話到嘴邊,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夏樞似是知道他在想什麼,一邊輕夾馬腹朝前跑去,一邊輕聲和景璟說起了過往:“我老夏家原是北地的軍戶,阿爺為救老淮陽候,也就是褚源的外公,身中毒箭,命在旦夕,老淮陽候為報恩,就允了兩個恩典,一個是褚家孫輩和老夏家結親,另一個是將夏家的軍籍轉為良籍。”

褚夏兩家的婚約先前一直不為人所知,去年突然爆出,市井中多有討論,但其中細節當事人均諱莫如深,外人自然也知曉的不清楚。景璟是第一次聽說其中細節,更是第一次聽小樞哥哥講起自己的家事,不由得拋開疑惑,認真地聽了起來。

夏樞繼續道:“天災人禍、戰火不歇,百姓們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在北地混亂的那些年裡,彆說安心種田了,百姓們連居所都沒有,日日都是隨便找個牆角、樹根窩一窩,生怕下一刻敵人就攻破邊境,燒殺搶奪,連命都沒了。我阿爹原是軍籍,在戰場上待過幾年,膽子大又會些功夫,轉了良籍後,就做了鏢師,他平時的活兒多是護送一些富人地主將財物、家人轉移到北地之外,而一些普通百姓卻沒那麼好命,他們沒有銀錢疏通關係,官府的路引自然不可能拿到,若不想成為隨時被宰殺的流民,他們隻能留在北地眼睜睜看著妻離子散家破人亡。”

夏樞道:“在夏家舉家遷到蔣家村之前,我一直跟著阿爹跑鏢,印象最深的是七八歲那年,北地大旱,異族攻破北地駐軍防線,在北地進行了為期一個多月的燒殺搶奪。當時阿爹帶著我和花花剛把上一個活兒了結,正在東原郡打探消息,順便等下一個去彆的郡縣的活兒,然後就見到了一家從北地逃出來的普通百姓。”

景璟驚訝:“他們跑這麼遠?”

“對,一家五口人,說是要投靠親戚。”夏樞歎道:“可惜他們沒有路引,一路躲躲藏藏好不容易到了東原郡,親戚那裡的官府不願接收他們,甚至還將他們原路逐回。”

夏樞道:“男人瘦骨嶙峋的肩上扛著一副扁擔,扁擔一頭擔著兩三歲的兒子,一頭擔著破爛的行李,女人牽著一個八九歲、餓得隻剩骨頭的丫頭跟在後麵,而他們的身後,十幾丈處跟著一個五六歲,餓得走不動路,卻鍥而不舍跟著爹娘姐弟、一步一跌的雙兒……”

景璟聽得此處,鼻頭發酸,眼眶發燙,已有些難受,但還是忍不住問道:“後來他們怎麼樣了?”

頓了一下,又問道:“那雙兒可追上他的家人了?”

夏樞搖了搖頭:“阿爹抱起那雙兒,追上那家人,井拿了些吃的給他們。隻是那對爹娘隻喂了孩子,就又把吃的還給阿爹,跪下來求阿爹把那雙兒收下,然後就走了。”

景璟愣愣的半晌沒說話,好一會兒,他才艱難地開口道:“那雙兒沒活下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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