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昭疑心他聽錯了,他有些茫然地重複了一遍係統的話。
“……你說什麼?”
係統也將方才的話重複了一遍。
江昭大腦空白了幾秒,反應過來後下意識否認這番話的真實性,連連搖頭,驚愕得半晌說不出來話。
良久,他像是在問係統,又像是在自問自答
“他什麼時候把他的心頭血給我了?——不可能的,我從未見過這東西。”
係統道:“他送您的琉璃瓶中,不正是他的心頭血嗎?”
“……”
江昭徹底說不出來話了。
他眼裡的疑惑和驚詫被迷茫與惘然徹底覆蓋。
江昭從未像現在這樣困惑過,便是身處小世界中,周遭一切悉數是摸不清看不透的幻象時,也比不過現在。
一如他當時不明白謝明熙為何想追求他一般。
而現在,他同樣不知道謝明熙為什麼要將心頭血送給他。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他這麼做的目的又是什麼,他們之間……不該是擁有殺身之仇的仇人嗎?
謝明熙怎麼會將這麼重要的心頭血贈送給他,他難道……不想活了嗎?
駱俞冷漠的話語在他腦海中回響。
——“他本來就活不長了。”
隻是因為他怕鬼,謝明熙便將心頭血裝進琉璃瓶中贈予他,護他平安。
……隻是因他怕鬼而已。
江昭腦中不置可否浮出那個琉璃小瓶的形狀,緊接著,他想起了將琉璃瓶對著光時,從裡頭看見的那點似紅色又似黑色的液體。
那便是謝明熙的心頭血嗎?
他不是沒有猜測過裡頭裝得是鮮血,但他一直以為,那頂多隻是普通的鮮血,又或是動物血。他聽過的幾個民間傳說中提到,黒狗血和公雞血可以驅邪,他便真的以為這東西不重要。
可是……
這東西對謝明熙分明重要極了。
為什麼還要交給當時幾乎可稱得上是敵人的他。
——為什麼?
江昭胸腔劇烈震顫著,一股巨大的、他分辨不出的情緒迅速席卷了他的頭腦,讓他在極致的驚愕中想起了登出世界前謝明熙的模樣。
謝明熙說,他送出去的東西不會收回來。
他還說,他不想要便丟了吧。
謝明熙說這話時,態度是那麼的隨意且輕蔑。
看上去對這東西一點也不在乎,好像這滴心頭血對他而言當真不重要一般。
江昭的心情很複雜,他不知道應該怎麼形容謝明熙的這種做法。
他在原地站了許久,迷惘間下意識伸手,想握住脖頸上的琉璃瓶,——結果卻是握了個空。
他什麼也沒握到。
渾渾噩噩中,江昭想起琉璃瓶被他取了下來,如果書中世界還在運轉的話,他現在應當在林玉韻的口袋裡。
他的手有些無措地在脖頸附近摸尋了會兒,而後,他輕輕拍了拍鎖骨。
真的很輕。
如同羽毛從嬌嫩的肌膚上掃了過去,好像是癢的,在這片湖中蕩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漣漪,又恍惚是疼的,隔著一層薄薄的肌膚,疼到了裡頭的脆弱的骨頭。
算了,不在……也好。
他不應當欠謝明熙什麼。
而對方,哪怕在最開始時對方存過害他的念頭,他想,在後來,這些危險的念頭也早已消失,再加上那個琉璃瓶……
又有些像是他欠了謝明熙的。
這根本就是筆爛賬,不論如何都是算不清的。他嘴上說著抵平,可這世間事又哪兒是抵得平。
江昭閉了閉眼,手從胸前緩緩滑落,歸為原位。
“係統,你說,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係統道:“或許您的心中已經有答案了。”
——隻是不願意承認罷了。
它的宿主有時是兔子,有時又是鴕鳥,相同點是同樣膽小。在這份膽小之上又加了些許自欺欺人的膽怯。哪怕是已經察覺到不對、心中也隱隱有了懷疑時,他也會選擇性地忽略這些不對,自欺欺人地告訴自己一切平安無事。
就如當初,他明知道林玉韻有問題,卻沒有揭穿。
又如現在,他分明猜到了謝明熙這麼對他的原因,卻不願承認。
這種無形中的否認無疑是把鈍刀子,已經腐朽的邊緣緩慢地摩挲著皮肉,直至鮮血從肌膚中溢出、筋脈被一點點磨斷、嘗儘了所有痛苦……
——直至把這顆被雙手奉上的真心一點點被切碎。
……才有可能停下來。
偏偏當事人完全沒意識到。
而這,又是另一把鈍刀子。
係統想,它好像沒有義務對宿主的感情指手畫腳。
江昭唇瓣微顫,好半晌才道:“你的意思是說……他喜歡我。”
後麵這句話的音調極輕,像極了陽光下一戳就散的泡沫。
係統沒有回應。
江昭心裡卻自顧自回答道:不是喜歡。
是愛。
謝明熙愛他。
可為什麼呢?
江昭想不通,他想不通的事太多了,也便沒必要一件件地去琢磨,或許有的事便是這樣,越想越困擾。
他花了很大一番功夫才移開心思,目光落到劇情支點後、用綠色小字標注出來的收支。
這一看,他便發現了不對勁。
十八個支點裡頭,收支最多的儼然是支點十七。
而其餘的支點幾乎沒有超過十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