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在想什麼?】係統小聲問道。
江昭抬腿,一步步走到了宿舍門口,而後就這樣站著不動了。
“……係統,我差點又被騙了。”
他沒有用心聲,而是直接將這番話說了出來,係統和穿書兒子屬於違禁詞,被係統自動屏蔽成了“嗶”的聲音,隻有係統和江昭聽得見。
江昭盯著麵前的門板看了許久,他抬了抬手,似乎是想推門或者敲門,但最終,他的手還是沒有伸出去,茫然地頓在半空。
好半晌,他輕聲道:“我真的很討厭彆人騙我。”
“特彆討厭的呀……”
江昭心裡小聲喃喃著什麼,他大抵是不想讓係統聽見,所以沒有將這些話明確地說出來,聲音輕到隻有他一人能聽見。
係統明智地沒有選擇捕捉聲調,默默翻開了小本本。
【您在說誰?】
江昭輕輕歪了歪頭,眼裡是淡淡的茫然,【是呀,我在說誰啊?】
是鄔景山嗎?
——是吧。
應該……
是他,江昭這樣想,那雙漂亮的眼一下就被淚光籠罩,層層剔透的水珠往外漫出,漸漸浸潤了他的雙眼,讓他的這雙眼瞧著像極了誰藏在水底的小石子。
一滴淚珠順著他殷紅的眼尾緩緩往下滑落。
啪嗒。
這滴淚落在了他的衣領上,發出的聲響近乎於無。
一個小小的圓點在他衣服上氤氳開,是與周圍格格不入的深色,瞧著像是這件雪白衣服上的一滴小小的汙點。
合該被完全抹去。
江昭像是確定了什麼似的,做了幾個深呼吸,垂在身側的手也幾次收緊後又放鬆,一點衣角被他攥得緊緊的,上頭甚至起了不太好看的衣褶。
他像是緊張極了。
良久,江昭給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設,伸手推開了麵前這扇薄薄的宿舍門。
門板在原地劃出了一個半圓的弧度,他推開門的力度並不算大,正好夠門靠近牆壁,卻不至於被反彈回來。
透過這扇大敞的門,江昭的目光落在了宿舍裡、男人的背影上。
對方還維持著他走時的姿勢,脊背筆挺。
從後麵看,男人的身材比例極好,肩是肩、腿是腿、臀是臀,身上那件襯衣沒有一點褶皺,齊整服帖而又板正,透過襯衣布料可以隱約看見點依稀的肩背輪廓。
這幅畫麵若是定格下來,一定會成為張構圖優秀的照片。
男人的背影顯得格外孤獨寂寥。
江昭盯著那道背影,忽然覺得心裡的緊張在此刻灰飛煙滅了。
他想,他想到了。
他都想到了。
他想得從來沒有這麼清楚過。
男人明明聽見了推門聲,但卻沒有回頭。直到江昭的視線落到他身上時,他才轉過身,向來克製冷淡的麵部帶了點疑惑。
“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他問。
江昭盯著他,好半晌沒有說話。
大約幾十秒後,青年開口,“因為,我突然想清楚了。”
“——我腦子不亂了。”
男人好像聽懂了他說的話,又好像沒有。
對這番話,他沒有做出格外明顯的動作來,隻是這樣看著江昭,眼神深沉。
宿舍裡有兩道光。
一道來自窗戶,一道來自走廊。
窗戶的那道光透過斑駁的樹葉與枝丫,被切割成了無數細碎的光柱,映著空氣中細小的塵埃,落在了鄔景山腳下,而一點淡淡的餘光則落在了他的鞋尖上。
走廊的那道光穿過宿舍門,小部分落在了江昭的後背上,大部分則灑進了走廊裡,完整、龐大。襯得江昭漆黑的發絲都跟著變得微泛起金來。
隨著日頭一點點西沉,這兩道光從尖端開始,一點點靠近。
好像兩道原本毫不相乾的平行線,可有一天,奇跡出現了,這兩條線活了過來。
它們奔向彼此。
——並最終合二為一,徹底融為一體。
江昭咬住了一點泛粉的下唇,小聲道:“我其實挺討厭彆人騙我的,因為我無法忍受當麵一套背麵一套,我討厭的是撒謊的人對我當麵一套,背麵一套。”
“我討厭這個人,分明做了這件事,但當著我的麵,他卻告訴我,他沒有做過這些事。”
“比起一些拙劣的謊言,我更厭惡得是天衣無縫的謊言。”
“那會讓我感到害怕。”
“因為,我甚至不知道這是在撒謊、這是在騙我。你說一個人倒帶應該有多冷酷,才能將一個謊言說到極致呢?”
江昭輕輕歪了下頭,唇角不太好意思地扯了扯,露出了一個算不上高興的笑。
“好吧,我能接受彆人說謊,但我不能接受身邊的人對我說謊。陌生人說謊與否和我沒有太大的關係,但身邊人說謊卻讓我無法接受極了。”
“尤其是親近的人。”
江昭的話像是些毫無意義的自言自語,又像是對不存在的人說的。
“你騙我呀,你騙了我很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