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隻……貓?
江昭鬆了口氣,繃緊的神經猛地鬆懈下來。
難怪眼睛會發光,還是豎瞳,在黑暗裡幾乎完全看不見身形,居然是隻黑貓。
他剛才太過緊張,竟然忘了原身不僅獨居,還額外養了隻全身漆黑的貓。
【這隻貓叫什麼?】江昭在心裡問道。
他看原文都是跳著看的,小細節很容易被忽略掉。
係統道:【如意。】
江昭微頓,原身的筆名叫順心如意,給貓取名倒是直接用了自己的筆名,對方難道不覺得彆扭嗎?
他蹲下身,朝黑貓招了招手,輕聲喚道:“如意,過來。”
聽見自己的名字,黑貓踏著優雅的貓步緩步而來,矜持地用爪爪扒拉了下江昭的膝頭。
見對方沒有不認自己,江昭暗地裡鬆了口氣。
這還是他第一次直麵這樣的小動物。
他原本還有些擔心,畢竟有的變化人類感受不出來,動物不一定是這樣。
這隻貓從大一開始就跟著原身,養了整整五年,原本是隻流浪貓,被撿到時已經一歲多了。
按理來說,這麼大的流浪貓是很少會選擇主動和路人走的,但這隻貓卻格外溫順黏人,無論誰抱它都很乖。
江昭伸手摸了摸貓頭,動作透著股小心翼翼。
放鬆後,他自然而然將方才屏幕上看見的倒映當成了這隻黑貓。
聽說貓這種動物神出鬼沒,喜歡站在高處俯瞰整個家,還喜歡待在黑暗裡默不作聲地盯著主人。
他剛才看見的黑影一定是這隻調皮的黑貓。
“你怎麼這時候醒了,是餓了嗎?還是渴了?”
江昭沒養過貓,簡單揉了揉貓腦袋,登時覺得自己能理解為什麼會有人喜歡貓貓了。
實在是太軟了……
比小白熊還軟上了幾分。
黑貓通人性,聞言用爪爪扒拉了下他的衣袖,帶著他去看自己的自動喂水器。
江昭拆開一看,裡頭的水已經見底,他上網查了查,給裡麵加了點礦泉水,隨後便有些緊張地盯著黑貓。
黑貓喝了幾口水,蹭蹭江昭的褲腿,轉身朝貓窩走去,乖乖睡在了貓窩裡。
乖巧得讓人懷疑它簡直就像隻假貓。
江昭倒是微微愣了下神。
五點半,放在夏天這會天差不多要開始亮了,他才收拾好雜亂的屋子,隱約醞釀出點睡意,上床躺著睡覺了。
自由職業大多晝夜顛倒,原身也不例外,他在這個世界身體被植入的初始設定中便有晝夜顛倒,睡眠時間不定且患有失眠。
與此同時,a市,摩天大廈頂層的高級包廂中正開著一場慶功宴。
坐在主位右側、身穿寶藍色西裝男人皺眉,“卓總還沒到嗎?”
分明該是極熱鬨的場景,但圓桌周圍一片寂靜,桌邊坐著的人悉數坐姿端正,脊背挺得板板正正,麵色隱約窺出幾分恐懼,像在畏懼著誰。
這模樣,不像是在參加公司的慶功宴,反而像極了鴻門宴。
——這麼說其實也沒錯,a市沒有人會不知道寶藍西裝男人嘴裡的朱總是誰。
正當場麵一片寂靜時,等在門口的秘書接了個電話,麵露驚詫,踩著恨天高走到坐在主位左邊的中年女人身旁,附耳小聲說了什麼。
包廂內太過安靜,儘管秘書已經極力壓低了聲音,也還是有隱約的詞傳到桌邊其他人耳中。
“車上”“一小時前”“突然消失”“撞鬼”“卓總”“又一起”……
這些詞結合在一起,不難猜出秘書說的是什麼。
a市最近兩年的非自然事件陡增,無論白天還是黑夜都會有棘手的非自然生物出現,往往這些生物帶來的都是災害,沒有辦法杜絕、提起預知。
以前也一直都有這樣的事件發生,非自然生物的出現卻是有一定的規律可尋的,遠遠還沒有現在這麼誇張。
可最近兩年不知怎麼回事,這些規律似乎正在漸漸消失,而那些非自然生物,也即所謂的……“鬼”好像被解除了封印般,會隨時隨地、毫無征兆地出現。
有災害出現,自然也有可以應對的方式,一部分能力特異的人被逼,不得不暴露自己所掌握的能力,以求活命。
而這位“卓總”便是其中之一。
主位左側的女人麵色一變,猛地站起身,剛準備說什麼,便聽秘書口袋裡的手機響起。
秘書看了眼號碼,走遠了些,小聲同電話那頭的人說著什麼。
她眼裡浮出明顯的驚詫,複又走到女人身旁,這次她沒有刻意壓低聲音,用正常音量道:“副總,小周打電話來說,卓總三分鐘前忽然又出現在了車裡,但卓總似乎不太高興,讓小周打道回府,直接回去了,您看……”
被稱作副總的女人眼裡閃過一線精光,轉而笑眯眯地宣布慶功宴開始,並簡單兩三句轉述了秘書的話。
隨著她一聲令下,席間才漸漸有人聲響起。
而在返程的黑車上,司機放下電話,畢恭畢敬道:“卓總,按照您的吩咐告訴他們了,您想要是要回公寓還是彆墅?”
“公寓。”
後座響起一道低沉的男聲,司機透過後視鏡往後小心地看了眼。
坐在後頭的男人穿著一身低調至極的黑西裝,隻有袖口上純金的袖扣在暗處閃著微弱的光。
一隻骨節分明的手伸出,簡單理了理袖口,動作透著漫不經心。
男人微垂著眸子,眉眼雖然生得鋒利,但卻被他溫和的氣質和鼻梁上架著的銀框眼鏡所遮掩,乍一看好像脾氣很好,性格溫順。
他轉了轉腕表,漫不經心問道:“你剛才說,我消失了多久?”
“七十二分鐘,一個小時零十二分鐘。”
男人沒再出聲,眸子裡偽裝的溫和褪去,流露出底下的冷意。
一個小時……
像做夢一般。
他在車裡消失的一個小時裡似乎見到了一位青年。
他現在還能想起對方雪白的麵頰被台燈蒙上一層暖融融的金光,以及後麵似乎發現了他的存在後,驟然僵硬的身體。
像感知到風吹草動的小動物般,單純、天真、美味也愚蠢。
不,絕對沒有一個小時。
還是說,兩邊的時間流速不一樣?又或是他出現了幻覺?
男人垂眸沉思著,兩根指節不住轉著腕表,瞧著像是無聊了,但隻有熟悉他的人才知道,這是男人不耐煩時的象征。
沒有人知道男人心裡在想什麼,也沒有人敢去猜。
.
江昭迷迷糊糊醒來時,時間已經是下午兩點半了。
他摸出手機看了眼,在床上呆愣愣地坐了會兒才想起要點外賣。
原身不會做飯,平時吃飯都是點外賣。
他隨便挑了家,然後便走到書桌邊,打開平板。
睡了一覺,他忽然覺得他昨天有個地方畫錯了,換種方法處理應該會更好。
趁著等外賣的間隙,正好把昨天的畫改一下。
江昭打開繪畫軟件,等到看清屏幕上的東西時動作驟然一頓。
這是……什麼?
他不記得他昨天畫過這些東西,而且,他昨天的畫連線稿都沒勾,怎麼今天連色彩都上好了???
江昭的目光緊緊盯著屏幕,近乎無聲地念出了上麵的台詞。
“卓總還沒來……撞鬼……”
“慶功宴……”
“……我昏迷了多久……可真是個活閻羅……”
這些東西是什麼???
江昭結結實實地愣住了。
他的目光停留在這一話的最後一頁。分格漫畫上的男人隻露出了一雙優越的長腿,被裹在漆黑的西裝褲中,暗處隱約勾勒出了一點男人比例極好的身體輪廓。
除此之外,男人的上半身隱在黑暗中,看不清臉,更沒有表露出一分一毫其他的信息。
——而一整頁中,最顯眼、也極具標誌性的便是男人袖口上閃著光的金色袖扣。
江昭的目光落在屏幕上,愣怔了許久,直到同樣睡醒的黑貓從門後繞過來,扒著他的褲腿小聲喵喵叫了幾聲,他才從愣怔中回過神。
這些東西……他根本沒有畫過。
既然他沒有畫過,那麼這些東西又是怎麼出現在他的平板裡的?還是說,他不在的時候漫畫裡的人已經出來過了,然後對平板裡的稿子動了手腳?
那也不應該啊,他記得最開始,這幾位男主出現在現實世界的時間都很短暫,短暫到甚至隻有一眨眼的時間就消失了。
不會是係統悄悄搞的鬼吧?
【係統,我的屏幕是怎麼回事?】
江昭耐心等了等,沒有等到係統的回應,他動作微愣,心頭直覺升上了一股不祥的預感。
青年沒關身旁餓得喵喵叫的小貓咪,緊張得抿了抿唇瓣,隨著時間逝去,他的大腦內依然一片安靜,聽不見一點熟悉的電子音。
這也是他第一次知道,原來大腦安靜下來會是這麼恐怖的一件事。
江昭登時像失了主心骨一般,唇色一點點開始發白。
他試著又喚了一聲,聲音裡飽含希冀和期待,【係統……】
仍然沒有回應,大腦裡安靜得過了頭。
……係統突然消失了。
江昭花了半個小時接受這件事,好容易從這個打擊中回過神,他下意識低頭去看手背上的黑痣,發覺那上頭白淨得過了頭,他找遍了整隻手都沒有看見一點漆黑的印記。
這個發現遠比係統消失不見更讓江昭無法接收,有那麼一瞬間,他眼前天旋地轉,一片昏黑。
係統不見了,舟桁也不見了。
江昭餘光瞥到仍然亮著的平板,呼吸微滯,盯著屏幕上流暢的線條看了許久,才像被嚇狠了般的,身子驟然往後一跌,一屁\股坐在了絨毯上。
黑貓如意像是感知到了主人的情緒低落,伸出兩隻爪爪抱住了青年卷得筆直的褲腿,撒嬌似的小小聲喵嗚了下。
江昭眼神一片空茫,被黑貓舔了兩下手背才回過神,訥訥道:“我……我的朋友不見了,還有我工作用的工具也不見了。”
“怎麼會……突然消失啊。”
這個世界到底是怎麼回事?!
如果說隻有舟桁不在,他還能勉強告訴自己,舟桁本身就不屬於這個世界,偶爾進不來不算什麼大問題。
但現在,把他傳送到這個世界的係統卻不見了。
客觀來講,係統消失這件事更大一些,但江昭滿腦子都是失蹤的舟桁。
江昭抱緊雙腿,在溫暖的房內蜷成了一團,臉緊緊埋在雙臂間,雙肩微顫。
他維持這個姿勢很久才抬起頭,猶如大夢一場般,朦朦朧朧地站起身,遊魂似的幫如意弄好了吃的,自己卻徑直回了房內,望著平板發愣。
吃完東西的黑貓像是發現了主人的不對勁,伸出爪子撓響房門。
——房內始終沒有任何回應傳出
江昭第一次發現,原來……
他這麼離不開舟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