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昭有些沒能理解係統在說什麼。
【這個世界……在歡迎我?】他有些遲鈍地重複道。
青年站在原地,瘦削的肩膀被籠進雪白的毛衣裡頭,顯得他格外清瘦,像一株佇立在風中的楊柳,連最頂上的枝條都是柔軟且綿軟的,風一過便會被垂落到地麵上。
他微垂著頭,眉眼自然而然地下垂著,顯得有些委屈,那雙眸子卻格外清透,像藏在水底的琉璃般,映著淡淡的水光。
這漂亮的青年如同一隻即將被獻祭的羔羊一般,柔弱無助、可憐可愛。
他像是隱約察覺到了自己接下來會遭遇的一切,本能開始抗拒前進,甚至欺騙自己,懷疑是自己聽錯了。
對上他眼底帶了些希冀,又滿含茫然的光,係統竟然破天荒地卡頓了下,有些不忍重複剛才的話。
或許,在現實世界中,受到一個世界的歡迎是件好事,但這裡是靈異世界。
這類特殊的世界歡迎且喜歡一個人的表現……
是會想方設法將他永遠留下來。
係統猶豫了下,最終還是沒有將這番話說出來。它相信江昭,對方肯定能夠通關這個世界,既然如此,就沒有必要說這些話來嚇唬對方了。
思及此,它重複了一遍之前說的話,而後下意識安慰道:【不過您不用擔心,白天對您來說還是有序且正常的,夜晚雖然混亂,但舟桁和我會回到您身邊,您前幾個世界積攢的道具也足夠您對付這個世界的突發意外了。】
江昭小臉慘白慘白的,一雙眼裡寫滿了不樂意。
係統道:【我需要提醒您一件事,千萬、千萬、千萬——】
【不要相信任何東西說的話。】
【也絕對不要答應它們任何事,哪怕這件事很細微。】
【誓言對於人類來說可以隨口說出,但對它們來說卻不是這樣,一旦答應了它們,甚至連我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您需要時刻謹記,特殊世界的規則全由世界來書寫,我們無法改寫。】
江昭愣怔的時間太長,舟桁端詳完盒子裡的墳頭土,側頭時正好瞧見了他蒼白的麵色,動作微微頓。
“彆怕。”他主動握住了江昭的手,像以前隻有一團黑霧的形態時那樣,抱住了他的認準的青年。
像隻大狗守在沒有安全感的主人身邊。
“它又跟你說了什麼嗎?”舟桁低聲問。
江昭從來沒有瞞過他任何事,甚至包括係統的存在它也隱約知道一點,隻不過礙於宿主守則不知道跟在江昭身邊的是個什麼東西。
他出自本能地有些討厭這個不知名的存在。
直至被他抱住,江昭才從愣怔中回神,一雙眼霧蒙蒙地朝他看過來,他抬頭的瞬間,一滴淚順著他的麵頰滑落,沾濕了衣領,在那上頭洇出一個小小的、深色的圓點。
“等到天亮,你還是會消失。”
他的聲音飽含低落與不舍,“隻有晚上才能出來,就和今天一樣。天亮了,你就不在了,天黑之後,你自然而然就出現了。”
舟桁眉頭微蹙,唇角抿得死緊。
他沉下臉時,莫名給人一股不好惹的印象。
江昭拽住了一點他的衣角,小小聲道:“我不想你再離開了……”
聲音低落的同時也委屈極了,略略拖長的尾音都在表達著他的不舍。
舟桁呼吸微頓,喉結下意識滑動了一瞬,“不會的,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這番話幾乎不可能實現,江昭可沒忘了最開始遇見黑霧時,對方連人形都凝聚不出來的狀態,哪怕現在舟桁有了人身,也沒有辦法去對抗一個世界的力量。
他心裡很清楚這件事的可行性,卻沒有直接說出來,而是小幅度地點了點頭。
“真的嗎?”
舟桁點頭,“我會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你身邊。”
他笨拙地哄了半晌,江昭才終於止住眼淚,小聲朝他道:“我餓了。”
他的目光挪到那盒子土壤上,下意識攥緊了舟桁的衣角,“我不想再點外賣了。”
“我出去給你買。”
江昭點頭,“你要快點回來,走的時候順便把這些東西處理掉吧,你現在可以做到嗎?”
“隻是一點墳頭土而已,還算不上威脅。我等下下樓的時候把它帶走,你在家裡等我,我回來的時候不會敲門,如果遇到有東西敲門……”
舟桁的視線在房內四處盤桓著,最終落到了書桌附近掛著的耳機上。
他拿過耳機,動作小心又仔細地戴在了江昭腦袋上,像對待一件無價之寶般,格外珍視。
“五首歌的時間,我一定會回來。”
男人微垂眸,向來冷淡的眉眼在此時帶上了些許溫柔,一如冰川融化,無論是語調還是神情陡認真極了。
……也莫名讓江昭感到了一股熟悉。
他耳畔的世界好像驟然安靜下來了,先前那些亂七八糟的白噪音都消失不見,隻餘下耳機裡源源不斷傳來低沉的吟唱聲。
是首很溫柔的歌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