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衍行”三個字撞得阮熙眼前一黑,握著名片的指節微微發白。
天上果然不會掉餡餅。
顧先生就是顧衍行。
以後要把他整得身敗名裂的那個人。
他的第一感覺是正確的,書裡對顧衍行的形容就是“蛇”。
“哢擦”一聲,名片從中間撕裂。
顧衍行聽到聲音,抬頭看了他一眼,不由失笑:“這麼恨我?連名片都不放過。”
“不是,是我太用力了。”阮熙勉強笑笑,把手裡的名片對折,塞進兜裡,“對不起,顧先生。”
“怎麼又客氣起來了。”顧衍行把裝名片的盒子遞過去,“撕壞了就扔吧,拿張新的。”
阮熙僵硬地又拿了一張新的。
上麵還是刺眼的“顧衍行”三個大字。
他知道為什麼“季和”這個名字這麼熟悉了。季和是顧家企業集團的名字,隻不過顧衍行還沒完全接手家業,專管的是視頻平台這邊的事,文裡也一般隻提到視頻平台的名字。
他把名片顛來倒去翻了幾遍,又抬頭望向坐在辦公桌後的人。
書裡的顧衍行確實是阮熙哥哥的朋友,隻是一直不對付,所以關係平平淡淡。而且阮熙和他哥關係都沒多好,更何況顧衍行。
這個顧衍行和他想象裡的不太一樣。
他以為顧衍行應該更陰冷一些。
而且他們不是情敵嗎……按書裡寫的,他和顧衍行應該都是對許言一見鐘情,隻是意識到的時間不同。這個時候,他們已經要暗暗較勁了。
所以顧衍行沒必要對他這麼好。
也許是同名同姓?畢竟他也和彆人撞名字了。
他努力給自己找理由,好不容易冷靜下來。
“顧先生,許言那件事……”
“你還在擔心?”顧衍行抬頭看他,發現他比之前還緊張,溫聲安撫,“沒事,大部分人都是跟風,明天他們就會把這件事忘掉。”
阮熙如被雷擊,呆呆地看著他。
還真是。
許言是那本書裡的主角。文開始沒多久,阮熙就和許言傳出了CP。
三個人都對上了。
他還是不能相信眼前這個人就是書裡的大反派,坐在原地混亂了半天。
顧衍行眼睜睜看著他變成這種三觀被毀的迷茫表情,眼睛水潤潤的,蒙著一層霧,像隻在森林裡迷路的小鳥。
仔細看,好像不是天生的霧氣,而是一層淚水。
可是他分明並沒有哭。
顧衍行不知道怎麼,心也抽了一下。他跟秘書使了個眼色,拿了張紙,主動起身,半蹲到阮熙麵前,輕輕把紙巾按在他眼角。
“你今天是不是遇到其他事了?”
紙巾乾乾的,一點淚水都沒沾上。但顧衍行就是有一種他在哭的感覺,焦躁不安。
阮熙的眼神有一種很強的感染力,讓人不知不覺地被帶入他的情緒。
阮熙看著他的眼睛,夢遊般問出了最後的問題:“這次的比賽,是不是做假票了?”
顧衍行眼中厲光一閃,緩緩收回手,把紙巾塞到他手裡,順便握住他的手。
“你從哪聽到的?”
“出道的人都定好了,對嗎?”
“最終人選將由觀眾投票選出,不過各名選手的人氣基本上都穩定了,名次基本上可以預測。”
阮熙把手抽出來,聲音雖然輕,卻鏗鏘有力:“你和各個娛樂公司有約定,會給他們安排滿意的名次。”
“阮熙。”顧衍行冷冷截斷他的話,又柔軟地笑起來,摸摸他的頭,“這些事和你沒有關係,你隻要好好做你的導師就行了。”
阮熙打掉他的手,冷淡道:“顧先生,我不喜歡彆人摸我的頭。”
顧衍行手停在半空中,眼神晦暗不明。
阮熙在想,他會不會一巴掌打下來。
顧衍行看起來生氣了。畢竟他說了不該說的。
他手挺大的,扇下來應該力道不輕。
顧衍行緩緩收攏手指,把手搭在沙發扶手上,輕鬆地問:“你這是聽誰瞎說的?票都是他們一票一票投的,大家有目共睹。”
“你可以通過控製鏡頭,操控他們的名氣。”阮熙毫不留情地刺破他的謊言,“你可以隻給某些選手花絮鏡頭,著重表現他們的優點,而把其他選手閃光的地方剪掉。不會有人抗議,因為那些沒鏡頭的人,從頭到尾都沒人注意。”
“我知道你想為他們打抱不平,但這件事遠比你想的要複雜。這不是我一個人可以決定的事,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
“能。但是這不公平。”
顧衍行沉吟片刻,問:“你有朋友在裡麵?我可以幫他一把。”
阮熙臉色驟變:“我覺得您可能沒聽懂我的意思。不過,也許我們沒必要就這個問題達成共識。”
他挪到沙發的另一端,規矩地坐著:“今天的話當我沒說,您繼續工作吧。”
他就知道,他沒這麼好的運氣,死裡逃生,還能撿到兩個便宜哥哥。
他麵前的這個就是書裡那個顧衍行。
哪怕他偽裝得再溫文爾雅,也不能掩蓋他其實是個貪婪自大的資本家的事實。
書的開頭是一個選秀節目,許言是學員,而他是導師。
其實想想也知道,他在書裡暗戀許言,怎麼可能拒絕和他炒CP。
所以他來找顧衍行,是為了另一件事——比賽的公平性。
原書裡的阮熙本來就是選秀出道,當時也經曆了一些不公平,所以和一些學員的經曆有共鳴。當他發現節目組惡意剪輯,引導投票的時候,立刻衝來找主辦方。
他之前跟導演組提過,但是對方一直顧左右而言他,所以他一氣之下,直接找顧衍行理論。
之前Vicky姐說的“衝冠一怒為紅顏”,其實是指他因為許言鏡頭過少而生氣。但對於他來說,整個比賽的公平性才是更重要的。
顧衍行明知道他來乾什麼,卻一直轉移話題,企圖瞞天過海。
不愧是大反派。
按照書裡寫的,他的親哥哥阮暄和他也不是太親近,在他占理的情況下,為了方便與顧衍行的合作,逼著他去道歉。
他一個哥哥也沒了。
兩個人間的氣氛頓時冷了下來。
旁觀的秘書感到空調的溫度似乎太低了,默默調高溫度。
顧衍行端詳了一會,向他招手:“阮熙。”
阮熙坐著,一動不動。
“熙熙。”
阮熙立刻皺眉:“請不要這麼叫我。”
顧衍行向他走了幾步,坐到他身邊:“可我看你的粉絲都這麼叫。你不喜歡?”
“這不一樣。”阮熙抬手,做了個手勢,把自己和他隔開,“您和她們,不一樣。”
一想到這個人以後想害得自己身敗名裂,他就覺得惡心。
他拚命往旁邊擠,差點擠進坐墊縫裡。
顧衍行想了一下,說:“我和你哥以前就這麼叫你。”
“你以前什麼時候這麼叫我了?”阮熙怒而反駁。
書裡絕對沒有這段。
顧衍行居然還在撒謊。
他剛剛果然是鬼迷心竅了才會以為這個人真準備對他好。
顧衍行揚眉,似乎有些驚訝。
阮熙壓著一股氣:“顧先生,您沒必要在這種問題上撒謊。”
“行,你不願意,我不這麼叫。”顧衍行攤攤手,按住他的肩膀,把他的上半身轉過來,“所以你今天一直魂不守舍的,是因為這件事?”
阮熙看著旁邊的地板:“不是。”
“你是為了許言的鏡頭來的?”
“不是。”阮熙想把他的手打開,卻被顧衍行反抓住手腕,隻能有氣無力地解釋,“我和他什麼都沒有,都是外麵瞎傳。”
“你應該知道,每個人從一開始就不站在同一起跑線上。這句話說的不僅是唱歌跳舞的技巧,或者討人喜歡的性格。”
還有背景。
大公司就是比小公司有底氣。
誰不明白這個道理?
可就是不服氣。
“抬頭看我。”
阮熙抬頭,和他對視,語氣異常認真:“顧先生,我也希望您明白一個道理。一塊石頭,即使加上了最昂貴的裝飾,被國王捧在手心,被多少人吹捧,也一定會有人知道,那是一塊石頭。它在其他方麵有再多的優勢,也無法改變他本身沒有價值這個事實。”
他是做演員的,雖然年紀不大,但入行的時間早,也是眼睜睜看著市場如何一步步扭曲。
他不想要這個結果。
顧衍行恰好是他最討厭的那種人——那種把這個行業變成流水線產品的人。
唯利是圖,不擇手段。
“我答應過你,我會考慮你的想法,相信我,我會找到一種完美的解決辦法。”
阮熙呆呆地看著他。
完美的解決辦法,是什麼?存在嗎?
“你先好好休息一下,我還有點事要處理。”顧衍行的語氣也變冷淡了,給秘書使了個眼色,拍拍他的肩,坐回辦公桌前。
秘書倒了杯溫水回來,放進他冰冷的掌心。
阮熙坐了一會,終於慢慢從哥哥變敵人的打擊中回過神來。
他不能停步不前。
他打開手機,準備確認最近的工作。
Vicky的信息立刻就跳了出來,看來是急壞了。
他下午約好了要給某國內一線女刊拍封麵。
Vicky姐是他的經濟人,中文名叫劉媛媛。這個英文名實在是太常見了,他一下子沒反應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