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桌布貼在臉上,終於熄滅林識的怒氣。
“電影裡沒有這一幕。”
顧衍行看他冷靜下來,鬆開手,活動了一下手腕,對林震森說:“得罪了。”
林震森瞟了眼自己兒子:“還不給人道歉?說好了對戲,你隨便加戲,不是嚇到彆人?”
林識仍有點渾噩,盯著阮熙的臉看了半天,才艱難地從戲裡出來:“抱歉,我衝動了。”
“沒事。”阮熙擺擺手,坐回自己的座位。
顧衍行向林震森敬了杯酒,飯局又愉快地進行了下去。
林震森佯裝憤怒,教訓了林識幾句,才轉向阮熙:“你很能帶動人的情緒,這是好事。”
阮熙等著他的“但是”。
“而且入戲和出戲都很快。”林震森摸摸胡子,“這點真的難能可貴。我還以為,你會是體驗派。”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確實是體驗派。他天生就很擅長代入情境。
“對著他這個木頭都能表演得出來,實在難得。”林震森拍拍林識的肩,哈哈大笑。
林識低下頭。
阮熙連忙謙虛了幾句。
“你以前真的沒學過表演?”
“私下學過,也看了一些書,大部分靠自己琢磨。”
幸虧林震森沒問他老師是誰,不然阮熙還要編個教表演的老師出來。
飯局拖的時間不是太長。
臨要散場的時候,林震森的“但是”終於出來了。
“但是你太有自己的想法。願意自己琢磨當然是好事,但就像你說的,一千個讀者有一千個哈姆雷特,不是每個人都和你能看到一樣的東西。”
演員過於有主見,有時候反倒無法表現出導演最想要的狀態。因為不是每個人都能感知到相同的內容。
阮熙抿抿唇。
他的短板就在這裡。他在以前的世界就是這樣,無論演什麼,都有自己的特色在裡麵。
並不是角色跨度小,而是無論他演什麼,都是“阮熙式”的,而非單純完成導演的要求。
隻不過他那時有個合拍的導演朋友,兩個人對角色的看法與表達基本一致,所以沒出什麼問題。
他一下子也不清楚林震森是不是也是那種很自我的導演。
“可隨意擺布的木偶永遠都隻是木偶,隻有裝上了發條才有機會成為人類,林導,沒有自己的想法,人物就很難活起來,不是嗎?”顧衍行向他敬了最後一杯酒。
林震森笑嗬嗬地說:“有道理。”
他似是無意地提出自己新電影的籌備計劃。
他大概兩年一部電影,下部電影開拍還有一段時間,現在隻有個雛形。
“有興趣嗎?”
阮熙心臟砰砰直跳:“有!”
林震森大概聊了聊電影構想,幾人先後離開飯店。
等到單獨相處,林震森對兒子的態度就沒那麼慈愛了:“你今天怎麼回事,連個唱歌的的戲都接不住?”
林識沉聲道:“是我沒準備好。”
“這電影他才剛看完,準備時間不比你長。而且,你對自己的要求就這麼低?”
林識知道自己理虧,隻能沉默著任他訓斥。
“而且你自由發揮就發揮吧,和電影裡人設完全不同。你說說,那個角色應該出手打人嗎?”
“我被他的情緒帶進去了。”
“你也知道是他帶著你。”林震森怒極反笑,“哦……你是不是看他和程煦長得像,代入自己了?我說過多少遍,不要把個人情緒帶進去。”
“我不會了。”
“還好沒打到人。要是真打到了,我都不知道怎麼跟顧衍行交代。他是顧衍行介紹的人,你不會不明白是什麼意思吧?”
林識眼中閃過一絲不屑:“明白。”
“你還彆覺得彆人是關係戶,你沒了你爹,說不定還不如他。”林震森不鹹不淡地道,“人演戲真挺有天賦的,還會唱歌跳舞,你肯定不如他。”
“爸!”
“你那點小心思我看不出來?都快把‘討厭有靠山的’寫在臉上了。彆人也沒做什麼。”
林識小聲重複了一遍:“沒做什麼?”
他不甘心地問:“爸,你真想和他合作?”
“他演技挺不錯的,人也有意思。”林震森沉吟片刻,“不,其實我想當他老師。他可以試著當個導演”
林識冷冷道:“隻怕他根本不需要你當老師。”
“你怎麼跟你爸說話的?”
***
阮熙式坐顧衍行的車來的,也理所應當地坐他的車回去。
顧衍行身上有著淡淡的酒味,說話的時候,語氣都有些醉人。
“我們回去擼貓。”
“你喝了酒,我們改天吧。”
因為顧衍行的強烈要求,阮熙倒是滴酒未沾。
但是顧衍行身上的酒味一直往他身上飄。久而久之,他也有點……醉了。
他打開車窗,靠窗坐著。
顧衍行手臂伸過去,攔在他麵前,一點一點搖上車窗:“跟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