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毫無疑問,對於劉瑜來說:“梁園雪霽是一種美景,蕃部雪霽,就算不是一場慘劇,也是絕對不會讓人感覺到愉快。你說對嗎,我的兄弟。”
因為他說話的對象,就是剛剛揭起氈簾,走進來的俞角烈。
對於青唐來說,的確雪後不會讓人愉快。
他們甚至得鏟走帳篷門口的積雪,才能把簾子揭起。而走出帳篷之後,入眼的,大多數都會有被狂風掀翻的帳篷,凍死在雪地裡的部落的人們。走失的馬羊生畜,一地的狼狽,哪來的什麼美感?
高大的俞角烈並沒有去接這話茬。
他走到劉瑜身邊,盤腿坐下,扔了一袋馬奶酒給劉瑜:“我看著有燈火,就過來。”
“沒有燈火,你也一樣可以過來把燈點著。”劉瑜笑了起來。
酒,還是當年一樣的馬奶酒。
當年一樣的帳篷。
當年一樣的人。
“這酒,喝著難受。”俞角烈突然拋開了手裡那袋馬奶酒,頗為鬱結地說道。
以前,他們從來不會覺得酒喝得難受。
就算把對方喝吐了,被對方灌吐了,大家一塊嬉鬨,一塊起哄,總有許多的樂子。
他們喝醉了,樹起箭靶,瞎征和俞角烈就站在幾十步外,頭上頂個野果,教已經醉得站立不穩的劉瑜射箭,他們信得過,不隻是箭術,就算爛醉的劉瑜沒把握射中野果,也寧可瞄高三寸,讓箭矢落空,絕對不會讓他們傷到一分一毫;
他們一邊吐,一邊翻上奔馳的馬背,瘋狂的奔跑著,大叫著,劉瑜有時醉得利害,就在荒郊野外,停了馬,找顆樹靠著睡覺,可以倚靠的,也不僅僅是樹,那是因著他知道,瞎征和俞角烈,肯定會回來守在身邊,不會讓野狼把他叼了去。
可是現在,已經不一樣了。
瞎征至少已派了五拔人過來,前麵四拔人,是說劉瑜一旦回來,用什麼計謀殺了他;
最後一拔人,那因風雪太大,還沒走的人,是來告訴他,劉瑜還有用,得怎麼把他扣下。
這樣的酒,這樣的人,還怎麼喝得暢快起來?
劉瑜站了起來,伸手拍了拍俞角烈的肩膀:“你如果真的想殺我,根本就不用來接我,你那些把我團團圍住的二十多個手,隻要你不出來,他們就能殺了我。”
他並不矯情,這是一個事實,隻要俞角烈不出來,劉瑜一行六人就麻煩了。
想想離開青唐,劉瑜十六七歲,正是長身體的時節,現時兩三年過去,一回來,連阿仁那都不太認得出劉瑜了,何況部落裡其他人?如果俞角烈不出來,那些手下絕對會動手的。
“我如果覺得,你真的想殺我,我就不會六個人跑過來。”
劉瑜雙手扶住了俞角烈的肩膀,誠摯地對他這般說道。
這話他說得平淡,卻讓俞角烈的臉上有了愧疚的神色,下意識低下頭,不敢去觸碰劉瑜那純粹的眼神。
因為他自己知道,他真的動過念頭。
不,不止動過念頭,他甚至不止一次盤算過,乾掉劉瑜,能得到的好處,是否劃算!
“你要覺得這酒不好喝,以後,我讓人過幾個月,給你捎點好酒過來。”
劉瑜臉上卻浮現出詼諧的表情,一副惡作劇的模樣:“不過你就給瞎征那家夥一瓶就好,他再來要就說沒有了,教他喝不下馬媽酒,又找不著酒解饞!哈哈哈哈!我能想著那家夥氣急敗壞的模樣,哈哈!我告訴你,這回我帶了兩把上好的樸刀,一把給你,一把等去瞎征的部落,我就拿出來炫耀,偏不給他,氣死他,哈哈哈!”
聽著劉瑜的話,俞角烈反手按住劉瑜的肩頭:“你發什麼瘋?瞎征,不是當年的瞎征了!他是真要殺你!你不能過去找他,他要把你扣下,跟宋國換好處!”
劉瑜一把打開俞角烈的手,蠻不在乎地說道:“你以為這能騙得了我?省省了,瞎征不至這樣的。當年咱們發過誓,就算刀兵起,就算陣前相遇,也絕對不會衝著兄弟搭箭揮刀的!瞎征是心思多,最多給他占點便宜就是了,我現在也當了官,有些錢了,他扣了我商隊的貨,不肯給錢,就由他吧。至於把我扣下?他怎麼可能做出這樣事,你以為這樣能騙得住我?俞大傻,你還是跟以前一樣傻!哈哈哈!”
“真的!他派來的人,因為風雪沒法子回去,現還在我部落裡!”俞角烈當場就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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