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哥是君子,我不是。我的產業,又豈是他石某人敗壞得掉的?”劉瑜慢慢地吃著飯,慢慢地說道。
劉瑜早就有著備案,如果太白樓遇到這種情況,人員該如何撤出,如何重起爐灶等等,都是布置清楚。所以就算楊時被踢去讀書,太白樓的骨乾人等,該怎麼辦,都有章程,一點也不紛亂。
其實到了石得一去接手,已不過是個空殼。
說來也是為什麼石得一直接帶人把它吃到倒閉原因,石得一好歹也是執掌皇城司的大太監,他要一間空殼子的太白樓乾什麼?而且在他接手之後,似乎京師各方的情報販子,便都下意識離太白樓遠一些,那他要這間酒樓有何用?還不如就乾脆讓它倒閉了!
其實,京師的情報中心仍舊是在的。
隻不過是從半公開轉入地下罷了。
太白樓依舊也是在的。
隻不過名字改成“雙喜樓”罷了。
用完了飯,很快就有人來訪。
第一個過來的,劉瑜本來以為是童貫,卻讓劉瑜沒有想到,來的是章惇。
因為劉瑜進了京師,井冰務那邊的太監,按著劉瑜定下的章程,就會在最快時間,通知童貫。但畢竟童貫在宮裡辦差,總也得尋到空隙,才能出來。而章惇雖然不知道劉瑜回京師,他卻是本來就準備過來看李鐵牛的。
“子瑾!”章惇見著劉瑜,卻便大笑起來。
但馬上他又責備劉瑜:“總歸是冠帶閒住的人,你跑過來乾什麼?那個高俅,我自然不會看著他被石得一折磨,便是你不回京師來,不用三五日,我也定能把人弄出來。”
他這話不是吹噓,以王安石現在權傾朝野的作派,而章惇又屬於王安石看中的新黨骨乾,折騰一番,把高俅弄出來,這真是可以做得到的。
章惇說著,卻就指著李鐵牛:“這憨頭,竟去聯絡了一些江湖人,準備去皇城司劫人,我是聽著有這麼一回事,想過來叫他不要輕舉妄動。卻不料,遇著子瑾回京師,你我當真是有緣遇。”
劉瑜與章惇本來就投契,又是久彆重逢,一路聊到下午,章惇府裡有管家找過來,說是府中有事,才依依惜彆。臨行時劉瑜卻就對章惇耳語:“高俅的事,我若沒回來,自然我的門下弟子,便是子厚的門下弟子一樣。但我回來了,子厚不必聲張,就由我來料理便是。”
“好,便按子瑾的章程來辦。”章惇也不矯情,大笑著與劉瑜拜彆而去。
而王四這時過來稟報:“少爺,二爺說是宮裡出了點事,走不開,怕得明天才能尋到機會出來。若是少爺有急事,那他再想辦法。高小先生那邊,二爺說是已托人在皇城司打點,雖然沒法子讓高小先生出來,但至少在裡麵不會讓人欺負。”
“沒什麼要緊事,讓他好好在宮裡安心當差就是。”劉瑜笑著打發王四與回複那送口信的小黃門。
因為劉瑜很忙,整個下午他都很忙。
壓根就沒有空去跟童貫聊天,為什麼?
整個京師的情報,如同一頭沉睡的雄獅,隨著劉瑜的回歸,正在暗暗地蘇醒過來。
一條條的暗線被啟動,一個個的暗樁被激活。
“四哥,一會他們送飯來,讓他們做幾個小菜,帶兩壺酒,咱們晚上去看看小高。”劉瑜把一個潛伏在道觀的暗樁送走之後,對著王四這般吩咐。
他一點也不避忌。
不論是從進城,還是去皇城司,都是一樣。
劉瑜進入皇城司大牢的時節,是天色剛剛黑下來。
王四說實話,是有些擔心的。
不論劉瑜之前執掌皇城司如何,現在他隻是一個冠帶閒住的官員。
也就是說,人家給他麵子,那就叫一聲老上司,稱一聲直閣相公;人家要不給麵子,直接把劉某人轟走,甚至參他待罪之身不在答謝閉門思過,無端進京之罪,也完全是沒有問題的。
但劉瑜似乎絲毫沒有考慮到這些問題。
他不單就這麼去皇城司,而且隻帶了王四和李鐵牛。
劉瑜就在皇城司門前,下了馬,撐著一把油紙傘,一手提起袍裾,這麼往皇城司衙門而去;王四在他身邊,提著燈籠;李鐵牛跟在最後,提著食盒。
“相公。”當值的皇城司親事官,見著劉瑜,二話不說,納頭就拜。
劉瑜點了點頭,微笑道:“看起來壯實了許多,現時跟著石公公辦差,卻是要用心做事。”
“是,相公!”那親事官激動地行禮。
看上去這沒有什麼,除了劉瑜表現得似乎跟石得一關係不錯也似的。
但看在王四眼裡,卻就震撼得不行。
因為這親事官,不是當年劉瑜執掌皇城司時的舊人啊!
這是石得一接手皇城司之後,提拔起來的親信。
也就是說,劉瑜早就算好了這一天,他在皇城司的時候,就把石得一身邊人都安排好了?
劉瑜一路行入去,見著他的人,不是納頭便拜,就是長揖及地。
而劉瑜總能親切地叫出每一個人的名字,甚至連某個入內院子的雜役,他父親的膝關節不好,陰寒天會疼痛,劉瑜都能張嘴就來,讓那入內院子感動得快要當場落淚。
不得不說,這就是天賦,劉瑜真的擁有一個好的間諜,該有的天賦。
這不是知識或努力可以彌補的東西,他似乎天生就是一個能乾間諜的人。
走到皇城司的牢獄裡,當值的牢頭,倒就不是劉瑜布下的暗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