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羅角的部落裡,聚集了上萬的人馬,向著抹邦山的方向行進。
若說此時天下的軍紀,大抵西北禁軍絕對是算不上好的。但若比起青唐吐蕃的兵馬,那西軍應該還是要好得多。蒙羅角的上萬人,壓根就不是什麼行軍隊型,雜亂無章鋪陳開了,倒是前頭有幾十騎充當遊騎,左右也不時有小股人馬,出入查探,但與其說是偵察部隊,不如說是一種原始的狩獵隊型。
“明天,明天應該就能到抹邦山了。”在這上萬人,數萬匹馬的龐大隊伍裡,兩個看上去要比其他人白上一睦的少年,低聲地交談著。事實上他們的衣著,也要比同伴好上許多,多那皮袍裡,還能看到護心鏡。
往往不是青唐部落裡的貴人,是沒有這麼講究。
“得把消息遞出去,教主子知曉才好。”其中一個少年如此說道。
可他的同伴沒有出聲,於是很快他便也沉默了,當兩人不再交談,彙入這上萬人的洪流裡,便象是一朵湧起的浪花,拍落在海水裡,極快的,半點也尋不著蹤跡。
但有些東西,一旦經曆過了,便難再回到最初。
正如若不曾見過了光明,也許可以忍受黑暗。
對於這兩個少年來講,也不例外。
在這一夜紮營之後,他們在篝火邊,坐到夜色很深,深得周圍的呼嚕聲此起彼落。
“我不要再去給貴人當馬奴了。”其中一個少年,搓了搓手,這麼打破了沉默。
他的左手無名指、小指,都少了一個指節,他把這隻殘缺的手伸到了同伴的麵前:“你知道吧?當時若不是我躲得快,貴人那一刀,就不是砍了我兩截手指,而是我的腦袋了。”
同伴沉默的點了點頭。
左手殘缺的少年也沉默了,過了良久,他再次開口:“不說什麼感恩的話,憑著你我現在的本事,從主子那裡學來的本事,去彆的部落,能不能象在蒙羅角部這樣,受人敬重?連部落裡大小首領,貴人,也對咱們客客氣氣?”
同伴看了他一眼,很堅決地搖了搖頭。
“是啊,就算咱倆學會了算帳,又怎麼樣?沒有主子的商隊,咱們還是兩個低賤的奴才。”少年說著,長長的歎了一口氣,臉上有著一種,遠遠超越他年紀的深沉,還有無奈。
這是跟他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儘管不是同一個爹媽,但大家都是從小就無爹無娘,在部落裡長大的奴隸。他和同伴之間,不用任何掩飾,說話都很直接。而且以他們的城府、詞彙量,也很難有什麼婉轉的語句。
“給主子賣命,教人發現了,怕是要死的;要不管主子,咱倆就得回到從前……”
這就是他們的苦惱所在了。
而一直沉默的同伴,終於開口了,聲音壓得很低,幾乎是耳語:“也許、也許彆的人,會給主子送信呢?”
他們知道,給主子賣命的人,各個部落裡都有,儘管他們不知道是誰。
也許,也許自己什麼都不做,不用冒著送命的危險,彆人送信了,主子得了信報,到時自己又不用冒險,又能保證現在於部落中的位置?
左手殘缺的少年盯著同伴,過了半晌:“遇上一群狼,你不跟它們拚命,也不逃,指望有羊群經過,狼就去追羊,咱們就能活?”
沉默的少年突然一把抱住了同伴,壓抑地痛哭了起來。
“我怕,聽說,抹耳水巴那邊,被五馬分屍了!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