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如今這買東西呀,是該小心著些。這市麵上總有些愛魚目混珠的。”
一眉目可親的婦人本正在一旁招呼彆的客人,見這邊景況便忙過來道,“隻是我們悅己齋絕容不下這樣的事,若我們的東西摻假,所收貨金便十倍奉還!”
葛婆子見狀也趕緊地表態:“是,是,過去是我不好,為了賣出東西說了不少狗屁的話,我老婆子在這兒給大夥賠不是了!”
這店裡大半是之前珍秀閣的舊客,都不喜往日葛婆子的做派。不想今日她竟能當眾自陳己過,這麼大年紀了還肯放下臉麵,切切給她們賠不是,那心裡的前嫌便一下消釋大半。
自古真誠得人心,葛婆子這番自揭短處之語不僅不教人反感,反教人對這悅己齋又更信賴上了三分。
那眉眼可親的婦人讚許地看了葛婆子一眼,又笑容可掬對眾人道:“悅己齋新開,我們東家欲讓利於諸位貴客。凡於開業內前三日購買本店簪釵者,不論價值幾何,皆可在本店內免費盤頭一年。”
“開業前一月內凡購得簪釵滿五百文者可享免費盤頭一年。此後凡在本店買滿一吊錢(一千文)者,可免費盤頭一年。”
這話一出,店內眾人頓時炸了鍋了,這店裡的發飾最便宜的也就幾十文,隻要在開業三日內隨意購買一樣就能免費盤一年的頭?
——這怎麼看怎麼都像是在騙人啊。
可她們已親眼見了這悅己齋的布置裝飾還有首飾樣式都是費了極大心思的,想也是投入不菲。這東家聽著也是位有頭有臉的人物,搞這麼些花頭就為了騙她們玩?
傻子都不會乾這種事!
“那……這一年內每日可盤幾回頭?”
“每日每人限一次。”
那這也值了!眾人暗忖,現如今請梳頭娘子上門盤一個最簡單的髻子都要五文錢,稍複雜的便要十文向上……
“說了半日,咱們究竟要在哪兒盤頭啊?”
這店裡瞧著滿滿當當的也擺不開呀。
“在樓上呢,”那婦人笑著望上指了指,又轉頭對葛婆子道,“勞煩姐姐帶她們上去瞧瞧。”
葛婆子忙道:“孔妹妹放心,都交給我罷。”
轉過鋪子正中擺著的多寶閣,牆後頭便是上二樓的台階。
眾人跟著葛婆子過來,隻見樓梯口新添了一扇紅漆大門,上頭有鐵將軍把門,兩個膀大腰圓的婆子正如門神般一左一右鎮在門口。
那葛婆子的男人葛大也在門口守著,見她們過來便取下腰間鑰匙,開了門鎖,道:“上去罷。”
葛婆子邊引著眾人上樓,邊解釋道:“這二樓是不許男子上來的,你們以後若來店裡梳頭便放心上這二樓來,這裡最是清淨穩妥不過的。”
眾人聽了,一時心內都道這店家貼心,女子梳發盤頭本就是私密之事。
這悅己齋雖說是簪釵鋪子,所招待的多是女客,但亦有給自個兒妻小女眷買首飾的男客會進店來。故這給女子梳頭的地方是該單獨隔開來妥當。
一時上得樓來,秋瑛放眼打量四圍,隻見這樓上布置得跟她去大戶人家送繡品時看見的小姐閨房也差不多了。
四麵靠牆還放著長長的香樟木桌案,上頭擺著一溜嵌螺鈿的的妝奩和靶鏡。
“繡橘姑娘,有客人上來了。”葛婆子朝內喊了一聲。
停了一刻,便見一十分水秀的小娘子迎出來,對眾人笑道:“快進來,都隨便坐,想要梳什麼樣式的髻子都告訴我。”
葛婆子笑推了推秋瑛道:“煩繡橘姑娘給這位姑娘試梳一個雙丫花髻罷,就用那個纏絲玫瑰的發繩。”
“哎。”繡橘應了一聲,便笑挽著秋瑛至窗前的桌案邊坐下,一邊跟她閒話些家常,一邊開了妝奩,取出梳篦、刨花水、桂花油等物什來。
隻見她先用梳篦將秋瑛的長發疏通,後用小刷從刨花缸裡沾了刨花水細細刷在發絲上。
眾人本以為那般精巧的花髻需費上許多功夫方才能得,哪知那名喚繡橘的那姑娘,手指翻飛,不到一刻兩朵栩栩如生的花髻便盛開在腦後了。
她又取出那纏絲玫瑰發繩纏在髻上,最後用小指挑了點桂花頭油放在掌中化開,抹在發髻上定了型。
這時又有個姑娘過來,拿著靶鏡放在秋瑛腦後照著,使她能在前頭的鏡中看到後頭發髻的模樣。
“如何?還有哪處要改的?”繡橘含笑問。
“沒了,沒了……”秋瑛喜滋滋盯著鏡子看,怎麼也瞧不夠 ——這發繩、這髻子在她頭上比在那假人頭上還要好看十倍!
這時,葉青兒在後頭輕輕推她,悄聲道:“咱們該走了,快到上工的時辰了。”
秋瑛這才想起下午還要上工呢,她伸手摸了摸那玫瑰發繩垂在她肩頭上的流蘇,到底舍不得摘下來,便對繡橘道:“這發繩我買了。”
說著便去荷包裡翻找,可掏了半天也隻摸出五十文錢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對葉青兒道:“姐姐暫借我二十文罷,趕明兒就還你。”
葉青兒從自己荷包裡取出二十文遞給她:“拿去用就是,不必急著還。”
這時,一旁幾個年紀大些的繡娘打趣秋瑛道:“小瑛子,你又亂花錢,仔細你媽錘你!”
“我媽再不為這個錘我。”秋瑛翻了個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