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043(1 / 2)

正月十七又落了場雨,才暖和了幾天的天氣驟然變冷,落暉院裡的木炭有些不夠用,蘇九年便拿了牌子去管事那裡,準備再領些木炭來。

誰知道在路過前庭時,她正巧撞見了秦明堯。原本就算撕破臉麵,在表麵上她還願意敷衍幾分讓關係不太難看。可自從母親出了事,蘇九年便連敷衍也不願意,看見秦明堯在前麵站著,立馬轉過身就要走。

“年年。”男人叫住她。

隻這麼兩個字,便讓蘇九年心魂一震。

這個世界上,隻有一個人會這樣叫她,那個人曾經對她很好,也曾許諾過她一生,不過待她也當真薄情。她慌亂之後,又很快鎮定下來,心裡起了另外一層疑惑,秦明堯為何會突然這麼叫她?

她停在那裡,不敢回頭,聽見沉穩的腳步聲逐漸變得清晰,她的手緊握成拳,等麵前落下一片陰影時,情緒才收斂好,“大少爺還是喚奴婢九年,奴婢命賤,用不得這樣的稱呼。”

秦明堯想了兩天,他既希望蘇九年有從前的記憶,又不希望她有。他現在也摸不清楚情況,隻能試探著,仔細盯著麵前小姑娘的表情,“以前你便喜歡我這樣稱呼你。”

他果然是想起了前世的事情,蘇九年心中大駭,狠狠捏了自己一把,麵上表現出適當的驚訝來,“以前?”

接著她笑了聲,“大少爺是在同奴婢開玩笑嗎?”

“你當真不記得以前的事?你若是不記得,當初怎麼會離開我,怎麼會接近三叔?”秦明堯話裡多了幾分咄咄逼人,急切的想要尋找一個答案。

蘇九年隻是笑,漫不經心中又透著嘲諷,“大少爺是忘記了嗎,奴婢去找三爺不過是夫人有意讓我妾室我不願意而已。也不知您在說什麼,什麼從前不從前的,真要是照您這樣說,您倒是告訴我一聲,您當初都做了什麼讓奴婢非要躲著您。”

秦明堯一滯,腦海中回想起雨中那一幕,小姑娘臨死時那種灰敗絕望的眼神,心裡又是一陣疼。他閉上眼,過了很久,聲音沙啞地不像話,“是我當初沒有保護好你。”

蘇九年隻是冷笑,一副“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然後死死盯著麵前的男人,眼裡迸發出恨意,一字一頓說:“大少爺的確做過對不起奴婢的事情,那就是害了奴婢娘親。”

秦明堯低垂著眼簾,“不論你信或不信,我沒有動手害過你娘親。你放心,這件事情我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

“不必了,奴婢不需要您的交代,奴婢受不起。”提及母親時,蘇九年眼眶通紅,“舉頭三尺有神明,奴婢相信總有一日會真相大白的。”

秦明堯此時基本上已經相信蘇九年沒有想起前世的事情,既然沒有想起,所有一切還有重新開始的機會。

他剛抬起手去摸一下小姑娘的臉,就看見小姑娘如臨大敵般躲開。他告誡自己,現在還不是好時機,等他真正站在權勢頂端時,才能將小姑娘擁入懷中。

他克製住想要擁她入懷的衝動,瞳仁漆黑,“年年,你是我的,這一點誰也改變不了,你等我回來。”

蘇九年覺得秦明堯已經完全瘋了,同時又升起一股擔憂來,假如說秦明堯有了前世的記憶,那許多東西他便能未卜先知,倘若他利用好這一點,豈不是隨心所欲地對付旁人。

這個念頭一出現,她便更不敢待在秦明堯的身邊,攥緊手中的牌子就要離開,同時告誡著:“大少爺說話還是仔細點,奴婢已經是三爺的人,您若是做了什麼不規矩的,至三爺與淮陽侯府臉麵與何地?”

嗬,那些同他有什麼乾係,他隻知道麵前的這個女人是他的,是生是死都是。

秦明堯一臉陰鷙,他抬頭看向這天,天上陰沉沉的一片。

也是該變天了,他心裡想。

——

秦明堯重生的事情給了蘇九年不小的衝擊,可這件事說出來都詭異的很,她又不敢輕易告訴旁人。想了很久之後,她決定先不將這件事情說出來,在關鍵時候記得提醒三爺秦明堯舉動就好。

開春老夫人受了些寒,秦江春顧忌她的身體,請了一位頗有名氣的大夫長駐淮陽侯府。蘇九年對醫藥上頗有興趣,閒暇時便經常過去討教一番。

大夫姓溫,年至半百,據他說是因為經常服用湯藥的緣故,他看上去很是年輕,外表至多四十歲左右的樣子。

他之前沒有收過一個徒弟,主要是嫌棄麻煩,原本也不想教蘇九年醫術。奈何他又是個話多耐不住安靜的,嫌棄府裡的人配不上他高雅的氣質,也就是肯和蘇九年多說幾句話。若是蘇九年不經常過來,他一個人對著空空的院子自言自語,差點將自己給逼瘋。

當然他對外麵也不是這個說法,而是吹噓蘇九年極有學醫的天賦,他愛惜苗子才高興指點她兩下。

這些說去蘇九年都不大信,因為她來了幾趟都遭遇溫大夫的冷臉,還是最後一次她無意帶了一盤點心,溫大夫將點心吃了乾淨之後,才拍板決定教她醫術的。

她跟在溫大夫後麵學了將近一個月,也算摸清了溫大夫的脾氣,做事不拘一格,經常是想一出是一出,時常念叨著,還是住在城外木屋裡自在。

念叨幾次之後,蘇九年便問他:“若是覺得外頭自在,怎麼就答應侯爺到淮陽侯府來?”

溫大夫聽了這話,頭一次變了臉色,胡咧咧著:“你這女娃娃懂些什麼,我……我願意過來你還管的著?”

蘇九年自覺觸了他黴頭,乖覺地沒有多問,倒是在私下裡去問了秦三爺。

秦江春那時正在教她彈琴,笑了聲,“他肯定不願意說,我僥幸贏了他一盤棋,他才答應在府上住上三年。”

“……”蘇九年幾乎以為他是在開玩笑,“那若是三年之後他有離開了呢?”

“那再僥幸一次好了。”秦江春手上打著拍子,突然停下來將小姑娘的右手往下按了按,“力道不夠重,這段重來,再彈給我聽聽看。”

蘇九年好想同他說,她實在沒什麼彈琴的天賦,可不可以不要學下去。可是看著秦三爺頗有耐心教她的樣子,這種話她又沒辦法說出口,隻能認命地勾著弦。

秦江春托人去打聽趙家的舊事,在二月中旬便收到消息。他先將信封拆開了,仔細將信件看了一遍,頓時覺得事情有些棘手來。

趙家的滅門慘案牽扯不少,其中有一件事關現在的康平長公主。康平曾是先帝最疼愛的公主,挑選夫婿時看中了當時還是翰林院展書官的趙屈黎,趙屈黎是當朝內閣趙閣老之子,又以狀元之姿入翰林,前途一片光明,豈肯尚公主自毀前途。趙屈黎隨後便同青梅竹馬成親,康平長公主很是不滿,曾在不少公開場合給過趙夫人臉色。

可康平長公主再是不滿,也不能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情,哪怕她當時是最受寵的公主。她隨後嫁給冀陽侯府次子屈問,婚後育有一子喚做屈嘉梁。

各自嫁娶,事情本應該就此塵埃落定,哪知道多年之後又出了一樁事情。光華寺突遭歹匪襲擊,恰好劫持了屈嘉梁和趙夫人,最後趙夫人僥幸活下來,屈嘉梁不幸身亡。

康平長公主曾帶著屈嘉梁的棺材大鬨趙府,放出狠話要讓趙家付出代價。

再過兩年,先是趙閣老遭人彈劾貪汙受賄,徇私枉法。接著漠北戰敗,死傷數萬,當時已經是兵部尚書的趙屈黎被指有通敵叛國之嫌,還是趙屈黎心腹手下提供了證據,做實趙屈黎的罪證。

當時胡人入侵,宮中太後和五皇子接連生病,聖上念及趙家功勳之家,沒有草草定罪,隻是革職查辦後將趙家軟禁起來。後來不知中間發生了什麼,導致聖上下了旨意,滅口趙家滿門。

整件事情當中都透著一股怪異,要是真牽扯上康平長公主,事情就更加棘手。康平長公主原本是長公主時,便深受先帝喜愛,後聖上登基時,又有從龍之功。聖上念及她中年喪子,對康平公主府很是照顧。

所謂的公平正義在牽扯權貴之後,都便得沒有那樣純粹。

秦江春隨後將信件遞給蘇九年,讓她也看看。

蘇九年現今也識得不少字,看信件時雖說慢了一些,但也還能看明白。等知曉信件上內容後,她也有些吃驚,將信件合上扣在桌麵上,“三爺是說……”

“不敢確定,但是既然牽扯了,怕事情就沒那樣容易。”秦江春將信件收回,妥善存放在旁邊的木盒裡,“現在最關鍵的,應當是證明趙家無罪,就要弄清楚當年紹興朝提交的證據到底是什麼。”

“可紹興朝早已致仕,離開盛京,該如何去尋他?”

“前頭有人提起過一回,曾在倉埠見他出現過,我們可以去那裡碰碰運氣。”

趙家的過去快二十年,人證物證找起來都非常困難。再說那紹興朝已經這麼久沒有在眾人麵前出現,樣貌是否有變化也未得知,倉埠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真要找一個連相貌都不知道的人還有些困難。

秦江春借著遊曆考察的機會,帶著蘇九年去了倉埠一趟,在城內打聽兩日,也沒有打聽到紹興朝的下落。

所幸的是時間充裕,他們不過分著急,打算去倉埠周邊的地區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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