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是詛咒·2(1 / 2)

東京的雪從來沒有讓冬月暄感到這麼冷過。

冷到仿佛一柄鈍刀,遲滯地割著她的神經。五感逐漸麻木,她聽見自己血液緩緩流淌過耳膜的聲音,胃部被痛苦黏連下墜,她弓起脊背,護住了脆弱的部位,安靜地獨自消化處理著這場對青春慕艾的死刑。

太過突然的死刑。

還有被欺瞞的委屈和憤怒不講道理地在胸口烈烈燃燒。

好冷啊,她今後都不想要在聖誕夜東京街頭看煙花了。

周圍人更多的是匪夷所思,在最初一波的強烈震撼之後,還是覺得不可思議。

家入硝子往冬月暄這個方向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最後似乎是淺淺地歎了一口氣。

五條悟往她這邊看了一眼。

她僵硬地低下頭去,不知道要做什麼反應。

他似乎是想解釋點什麼,畢竟在場隻有她是能無條件聽進他的一切解釋的人。他在她這兒永遠擁有最高的可信度。

可是他從來不是一個需要辯解的人,更何況對象是她。

嘈雜人聲中,幼崽終於被他的一隻手正著提起來了。

她的衣服後領口被抓住,撲騰的時候格外可憐,委屈在那雙蔚藍色的大眼睛裡漾開,卻很懂事地咬住了嘴唇,沒有讓自己哭出來。

五條慎小朋友今年三歲。

她三個月大就被不怎麼靠譜的爸爸帶著去看咒靈一秒團滅煙花秀、一歲大就被爸爸夾在胳肢窩下“咻”地從九十九層高的樓躍下看他一舉斬殺特級咒靈、兩歲大的時候被強迫看《蚯蚓人》等恐怖片當寶寶安睡電影……

她從一開始哇哇大哭,到後來強忍倔強的淚水,再到後來努力不哭。

再到今天見到久違的爸爸之前,她已經很久很久沒哭過了。

然而她再怎麼樣也隻是一個三歲的寶寶啊,見到最親近的麻麻的時候也會狠狠大哭的。

所以她在看到在角落裡的冬月暄時,內心的委屈簡直達到了巔峰,就差當場爆哭。

她掙紮了一下,從五條悟原本就沒拎得那麼緊的手上跳下來,吭哧吭哧地朝冬月暄的方向飛奔。

冬月暄沒有抬頭,卻嗅到了一股熟悉的氣味。

是她魂牽夢縈的、獨屬於一人的咒力氣息。

是夜幕蒼穹之下,月色清輝鋪在雪麵上的、幾不可聞的冷淡氣息,卻揉進了屬於孩提的甜糯氣味。

——貨真價實的,五條悟的孩子。

“麻麻!”

這一聲石破天驚的呼喚,成功讓冬月暄本人都抬起了頭。

她確實很想知道,究竟誰會是五條悟的選擇。

一股力道猛地撲進她的懷裡,下一秒,仿佛浸透了水的海綿瘋狂擰出水來:“QAQQQ麻麻麻麻我好想你喔,麻麻你還沒說為什麼爸爸被關在貓包裡了……嗚嗚嗚,爸爸不認識我了好傷心……”

冬月暄恍惚了一下,瞬間覺得半件衣服都被幼崽的眼淚濕透了。

她恍恍惚惚地抬頭,對上了幾麻袋學生的震驚豆豆眼,抬眸去望五條悟,卻發現他眼中也難得掠過了幾絲詫異。

學生們:“哈?!”

家入硝子:“……?”

禪院真希:“繃帶八嘎你居然對冬月老師下手?!什麼時候下的手?!”

狗卷棘:“鮭魚鮭魚!”

熊貓:“按這個年紀算似乎確實是在學生時期就下手了啊……”

學生們的猜測越來越糟糕了。

就算是為了五條悟的風評不被害,她也得想辦法澄清一下。

冬月暄渾身僵硬,想要把小朋友從身上撕下來,但剛剛碰到小朋友,心裡便不由自主地劃過一絲猶豫:實在是太柔軟了啊……如果貿然碰的話,會把她弄壞的吧?

衣服哭濕了還是小事情,小朋友怎麼能一直哭呢?會脫水的吧?

冬月暄努力壓下心底的酸澀,抬手拍了拍小慎的肩膀,把這軟軟一團摟在懷裡,鼻尖滿是奶香味。

五條悟到底沒讓冬月暄一人手足無措地應付,不緊不慢地走到她身邊後,俯下身來,好整以暇地逗弄:“哇,哭得好凶啊。”

被爸爸捉弄到傷心的小朋友抽噎了一下,轉過一側腦袋,把白絨絨的後腦勺對準無良大人,繼續當濕漉漉的小海綿往外擠水。

五條悟繞了半周,走到冬月暄的左側,繼續撥弄小孩:“喔,看上去能哭得再凶一點呢!”

小慎真的傷心了,猛地把整個腦袋埋進媽媽的胸口,眼淚稀裡嘩啦地流成一條寬瀑布。

五條悟笑眯眯地抬手搭在冬月暄的肩側,對上她錯愕的眼神,打了個響指。

下一瞬,自兩人接觸的肩側開始,冬月暄身上也浮現出了一層薄薄的無下限,隔開了小崽子的眼淚。

小慎小朋友無法跟麻麻貼貼了,登時間眼淚狂飆,哭得要把自己身體裡的水全部擠乾了。

“五條先生……”冬月暄求助性地望著他。

五條悟唇角還牽著一個沒什麼所謂的笑:“啊呀啊呀,冬月也確定了這小家夥是無害的呢。”

沒有趁著貼貼的時候,突然一刀洞穿他曾經學生的心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