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不想洗白的第九天(2 / 2)

紅衣青絲張揚如翼,似要羽化而去,他卻仍舊自若,搭弓拉弦,月華箭鏃對準旋風中一點寒芒——

指尖放弦,流光一隙!

“叮——”

鋒芒相撞,鏗鏘之音響徹天地,所有令人目眩的幻影收歸一點,落上來人鋒銳無匹的劍尖。

君尋視線落上風雪之後的挺拔身影,唇角微勾:“師兄,承讓。”

對麵男子眉眼鋒利,仿若一柄出鞘利劍。如此冰冷迫人的氣勢,唯有問道峰主謝疏風。

一招被破,謝疏風卻不見絲毫氣餒,揚劍再發:“再來!”

第二劍遠不如方才聲勢浩大,本有些疏懶的君尋卻整肅神情,認真起來。

正所謂,仙者修形,聖人修意。

謝疏風久居仙人境頂峰,又一心鑽研劍術,將臻化境,君尋已由他這一招中覺出了“意”的存在。

劍意無匹,一往直前,世間萬物不可攖其鋒芒!

連雙眼都沒能立即發現這一招的缺陷,這種久違的危機感,卻令君尋全身筋骨舒展,無比快意。

他索性閉眼,金弓舒展,光弦繃成滿月,隻向著直覺所指,錚然放箭!

“鋥——”

光箭與劍鋒錯身而過,刮擦出激蕩靈魂的長吟。

容華下意識捂住耳朵,雙眸大睜,但見謝疏風長劍直指君尋咽喉而來,眼看便要刺入皮膚——

劍尖驟停,去勢瞬折,唯有卷挾的勁風蕩起沿著君尋精致肩線垂落的青絲,卻終究未能再進半寸。

終究是棋差半招,失之毫厘。

劍意散儘,謝疏風抬起左手,抹過頸側被光箭刮出的細長血痕,乾脆道:“我輸了。”

語畢,他收劍入鞘,就著寒池邊擺放的桌椅一坐,開始擰眉深思,似是又有所悟。

果然是不折不扣的劍癡。

對招過後,君尋已對謝疏風格外欣賞,見他如此,也不出聲催促,隻揮手召出美酒佳釀,拉著容華邊喝邊等。

半晌,謝疏風終於動了。

君尋斟了杯酒,推至他麵前,笑道:“如何?”

謝疏風點點頭,接過玉盞一飲而儘,又忽然意識到什麼似的,寒眸終於轉向君尋,緩慢道:“……你從前不喝酒的。”

君尋單手托腮,漫不經心勾唇,笑意被張揚紅衣映得分外醒目靈動:“哦?那我從前如何?”

謝疏風抿唇,卻沒有立刻回答。

小師弟自小喜著白衣,乾淨得仿佛脫身冰雪而來,不太像人,倒像端坐神龕的娃娃。

他天生話少,二人同處太華這麼多年,與小師弟的接觸卻有且僅有入門時一次切磋。

此刻對方倚著桌案,看似懶散無狀,背脊卻始終筆直,像一柄蓄勢待發的利刃。圓潤整齊的指尖卻轉著杯盞,於酒液激蕩間染上濕意,仿若被雨水打濕的海棠花苞。

謝疏風看著,忽而又覺得白色太素淨,並不與小師弟相稱。

他收回視線,覺得對方行徑習慣大抵有些不同,直覺的反饋卻分毫不差。所以謝疏風相信自己的心,默了半晌,隻擠出四個字:“劍心未變。”

君尋手上動作一頓,笑意盈盈:“我都不用劍,何來劍心?”

謝疏風又看了他一眼,神色堅定:“總有一日,會讓你出劍同我一戰。”

君尋微怔,對方起身複道:“師兄已同我說了,長明路遠,萬事小心,我在聖宮等你。”

語畢,他也不多留,徑直禦劍而去。徒留君尋邊獨酌,邊望著空中殘留的劍氣出神。

對方這麼一說,他倒仿佛記起來一些事情。

似乎在一切的最開始,扮演各路反派之前,君尋自己也是用劍的,隻是後來因為某些原因,不用了。

是一柄什麼樣的劍來著……?

他忽然有些想不起來了。

容華一直默不作聲,此刻見君尋似乎出神,終於忍不住輕咳一聲。

他知道君儘歡厲害,卻不知道他竟這麼強。

謝疏風的實力與天資碧霄聞名,號稱百年來最有望成聖之人。

可這樣一個人,竟以半招之差,落敗於君儘歡。

此時此刻,容華才真正明白了昨夜山洞中,對方的話究竟是什麼含義。

“啊,又天黑了。”

君尋早已微醺,望著今夜頗為晴朗的星空,忽然伸了個長長的懶腰,旋即收了酒具,起身回房。

容華被他拉回竹室後撇在一旁,神情微妙地看著君尋白綾一扯外袍一脫,又毫無防備地躺倒臥榻,一時竟不知該作何感想。

有那樣強的實力,君儘歡真的需要防備他麼?

容華站了有一炷香的功夫,終於回手由袖中掏出一把匕首,輕手輕腳來到榻邊,垂眸審視著呼吸已趨平緩的君尋。

短匕出鞘,刀尖折射著投入窗欞空隙的冷光,塌上美人卻在此時低喃一聲,翻了個身。

本就鬆垮的內衫因他的動作滑落泰半,露出纖細玲瓏的玉肩,與優雅矜貴的頸線。

即便在黑夜中,他也耀目如常,靡豔不可方物。

容華呼吸一滯,視線幾乎是無法控製地掃過那人頸邊牙印。

明珠微瑕,冷月有缺,世間憾事不過如此,如今還要加上君儘歡被咬。

……而他就是那個破壞了造物主完美作品的元凶。

容華好不容易攢聚起的勇氣頃刻散儘,落荒而逃。

有些紛亂的腳步聲遠去,似乎彰示著少年一團亂麻的心緒。

竹室再度寂靜下來。

半晌,塌上本該熟睡的青年卻緩緩睜開了雙眼。

眸底星海深邃,紫光瀲灩。

他望向竹門處有些歪曲的縫隙,拉好衣衫,忽然薄唇輕勾,笑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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