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華環住師尊的手臂忽然緊了緊。
先前隨手順的紗衣本就極薄,隻虛虛靠著容華胸口,都能感受到身後衣襟輪廓。
此刻被迫向後一貼,君尋立即被他中衣領緣裝飾的一串玉珠硌了一下,緊接著尾椎骨便壓上了一處堅硬。
容華低眉,感受著懷中人幾不可查的一顫,終於扳回一城。
“師尊……”他學著君尋先前動作垂下頭來,咬著君尋耳廓輕笑,“既然這麼好用,要不要再用用彆的?”
君尋:“……”
好啊,長大了,翅膀硬了?
他有些不自在,卻不甘示弱,鳳眸微眯,惡劣一笑:“親都不敢親,話倒放得狠。”
容華:“……”
他磨著牙,恨恨道:“這可是您說的——”
話音未落,容華手臂忽然一轉,原本隻是靠在懷中的美人便被迫扭身,轉而枕上了他的臂彎。
君尋正是藥勁褪去,渾身沒勁的時候,由得他一擺弄,便抬起眼眸,望了過去。
視線劃過對方溫雅眉眼、高挺鼻梁,最終落在輕抿的淺紅薄唇之上。
容華垂眸,正對上他瀲灩迷離的眼。
他本想借此嚇一嚇不知防備為何物的師尊,好讓他收斂些,莫再動輒撩撥。
可此刻,卻仿佛要溺斃在這片深邃無垠的星河之中。
那一點妄念開始蠢蠢欲動,他幾乎是鬼迷心竅般垂下頭去,湊近那張姝色穠豔的容顏。
空氣中的冷香與蓮香早已糾纏一起,不分你我。
二人呼吸也逐漸相融,隻差一點,便要碰到彼此的鼻尖。
容華覺得自己是瘋了。
如此大逆不道,隻怕要被逐出師門,或是按照師尊的脾氣,說不定會直接將他就地格殺。
可他望著那雙笑意盈盈的紫眸,卻還是忍不住,低低開口,嗓音極儘親昵溫存。
“師尊……可以嗎?”
話一脫口,容華就開始後悔,可身體卻比靈魂誠實,仍舊緊緊環著師尊,依依不舍,不想放開。
君尋一直盯著他的神情,見狀卻隻輕輕一笑,抬起了一直耷在身側的右手。
容華以為他是要喚出無儘意,眼眸微闔,連睫毛都微微輕顫。
……隻要一劍。
隻要師尊出劍,哪怕身死當場,他也絕無怨言。
容華忽然有些難過。
雋秀長眉微微蹙起,他忍著胸口酸澀,欲先放開師尊,好教對方不至於連拿劍都不方便。
可就在他緩慢抬頭,準備睜眼的瞬間,後頸卻乍然覆上一隻溫熱手掌。
容華一驚,卻來不及細想,頭顱已被迫壓下。
與此同時,輕淺如羽的呼吸撲上麵頰,唇角卻被什麼柔軟之物輕輕一觸。
君尋也不知自己怎麼了。
他輾轉輪回無數次,卻從未對任何人產生過任何情緒。
愛、恨、嗔、癡,似乎都是離他最遙遠的字眼,或許永生永世都不會與他有任何交集。
可此時此刻,或許是藥勁未退,又或許容華的神情實在太過柔軟可憐,抑或是因為一些旁的什麼君尋無法理解的原因……
總之,所有感觸在心頭彙成一團令他無法忽視的亂流,似乎立即填滿了他空蕩已久的胸腔。
君尋甚至不知道這種感覺叫什麼,從何而來。
可若一定要用一句話來總結一下,那就是——他想吻他。
這一吻輕得有如一片落雪,一縷無法覺察的微風,仿佛隻是容華午夜夢回中產生的幻覺。
他腦海中緊繃的弦卻刹那斷裂,甚至覺得吃了極樂丹的不是師尊,而是自己。
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勇氣湧上,讓容華在頸後力道鬆卻、那雙柔軟薄唇即將離開的瞬間頃刻收緊手臂。
本隻是淺嘗輒止的碰觸被強行加深,君尋生平頭一次猝不及防,隻覺連靈識都被馥鬱蓮香包裹。那般笨拙,卻仍舊細細啄|吻,不敢稍作用力,仿佛懷中並不是個有血有肉的人,而是一件失而複得的易碎至寶。
君尋意識恍惚,冥冥中卻好像聽見了什麼聲音。
是道女子哭聲,斷斷續續,歇斯底裡,哪怕缺月閣每個房間都設下了隔音陣法,也仍舊堅持不撓地飄入二人耳間。
他下意識抬手,推了推容華的肩,後者卻蹙起眉梢,竟反手捉住了他的手腕。
君尋才不信他什麼動靜都沒有聽見,驀地哼笑一聲,薄唇雙分,用力在容華下唇一咬!
後者當即吃痛,下意識抬頭躲避,緊閉的眼眸張開,內中卻滿溢水波。
冒犯師尊的罪惡感與妄念得償的欣喜在心底交織糾結,他一眨眼,那些細碎的光便化作水珠,順著容華清雋輪廓猝然而下,“啪嗒”一聲砸落君尋胸口,將散亂紅衫頃刻洇出一點暗色。
君尋動作登時頓住了。
他盯著容華看了半晌,忽然撲哧一樂,大笑起來。
容華手足無措,又怕一鬆手會把笑得渾身亂顫的師尊摔著,隻好一邊流淚,一邊鬆鬆將人摟著,等君尋笑完。
眼淚劈裡啪啦地落在二人胸前,卻好似開了閘的閥門似的,怎麼也止不住。
“……小沒出息的。”
君尋抬手在他臉上一抹,隨口道:“不就親一下,至於麼?”
容華神情一凝,秀眉卻輕蹙起來,小聲道:“師尊……和彆人也這樣過嗎?”
君尋一噎,眉峰一掀,冷笑道:“那是自然。”
他力氣恢複些了,邊緩慢從渾身僵硬的容華懷中起身,臉不紅氣不喘地開始胡扯:“給為師暖床的人排成排能從太華宗站到聖宮門口,興致來了想親誰親誰,算什麼大事?”
他說著,又傾身拍了拍兀自發愣的容華肩膀,嗓音含笑,尾音拉長:“你啊,還是閱曆太少——”
容華沒說話,隻是低垂著頭,又開始掉眼淚。
君尋:“……”
……此地風水克我。
怎麼每次來極樂城,他和容華都要出點這種事情??
君尋無奈,捏著眉心,眼神微轉,落在半啟一條窄縫的窗欞之上。
夜色中飄來的哭泣聲仍在斷斷續續,不依不饒,繞梁不息,他隨手攏好早已搭至臂彎的紗衣,隨手推開了軒窗。
不遠處的花叢中,正有幾名侍衛圍著個身穿夜行衣的女子,一方滿臉冷漠,隱約可見一絲無奈,另一方則跪坐草叢之中,哭得傷心欲絕。
“求求你們讓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