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蔓果真立時被濯心割斷,隻是一個呼吸,妖冶青年便大笑一聲,翻身躍起,踩著樹枝向遠處跑去。
君尋怒極,連形象都不顧了,頂著一臉未乾的汗與淚,立時飛身跟上!
容華頗有些無奈地看著二人一前一後追逐著遠去,卻隻是輕歎一聲,搖頭失笑。
不知何時出現在手中的觀世鏡核微芒閃動,正在不斷地向他傳遞信息。
同時也證明了他此前的猜測並沒有錯——此處,正是根據師尊記憶還原出來的幻境。
那名紅衣張揚的少年,仿佛一輪時刻釋放光輝的驕陽,鮮衣怒馬,愛恨分明。
光是看著,他都覺得胸中熱意翻滾,似乎要將整個人都融化。
究竟是怎樣的世浪消磨,才會將那雙清澈見底的眼眸洗刷到如此深不見底,將少年對世界一腔澎湃的熱愛冷卻,僅餘無儘的厭煩疲倦?
容華不懂,也不想懂。
沒有人會無緣無故心性巨變,除非遭遇過極大的變故摧折。
而這之中,又必然不會缺少無儘的血與淚。
光是想想師尊獨自麵對的景象,容華就已經心疼得無以複加,恨不能以身替之。
他寧願師尊什麼都不會,什麼都不懂,仍與幻境之中一般,永遠是驕陽般耀眼迷人的少年。
……幻境沒必要再看下去了。
容華垂眸,視線落在星盤之上,正欲發動鏡核結束幻境,卻無意間捕捉到了一聲呼救。
青年動作微頓,廣袖無風自動,霎時蕩起一層清波,將聲音傳來方向的斷壁殘垣拂散,移平。
茅草泥牆之後,似乎是一處藥廬。
小院中心架著一口幾乎有半人高的大鍋,內中卻躺著一名奄奄一息的少年。
少年約莫十八、九歲,眉目清秀,根骨奇佳,卻麵黃肌瘦,被一根縛靈索禁錮在黑綠藥液之中,動彈不得。
他似乎被容華造出的動靜嚇了一跳,掙紮著掀開眼皮望來,漆黑瞳仁頃刻一亮。
“仙人救命!!!”
少年劇烈掙紮起來:“我是被毒醫抓來煉藥的!仙人,救救我!!!”
容華從未見過這樣生煮活人的場景,著實愣了一愣。聞言立時回神,隻心念一動,藥鍋連帶著縛靈索竟齊齊斷裂,將人釋放而出,頗有些狼狽地摔到地上。
後者痛呼一聲,正欲掙紮著爬起,卻被一件雪白長衫兜頭罩下,遮蓋全身。
他這才意識到,自己是被扒光了扔進鍋裡的,此刻正衣不蔽體。
少年臉頰登時青紅交錯,滿是藥液的手下意識拉過長衫穿好,卻又在發現自己將如此乾淨好看的麵料弄臟時有些窘迫,不甘地咬住了下唇。
容華並不想過多管他,見人似乎沒有大礙便要轉身離去,卻被那少年小跑兩步追上,一把拉住了袖角。
“仙人!!!”
少年“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我叫隋無跡,是個孤兒,無依無靠,才會被毒醫抓來煉藥!”
他抬起眸來,滿眼含淚:“求仙人開恩,準我隨行服侍!”
容華垂眸看他,卻沒有說話。
幻境脫身於師尊記憶,主角理應是君尋本人。
即便他作為旁觀者入境,也不該在離開主角的情況下發生任何事件。
第一次他遇見老宗主,還可以說是手持鏡核的後者故意安排。可如今整座觀世鏡中就他與師尊兩人,幻境中又為何有變故發生在他自己身上?
容華眸光微沉,有些想不明白。
可那名喚隋無跡的少年還在不依不饒地乞求著,大有一副“你不答應我就不鬆手”的架勢,哭得涕泗橫流,好不可憐:“求仙人開恩,求仙人救命——”
容華沉默許久,直到隋無跡嗓子都哭啞了,這才有了動作。
雪白微涼的衣角被倏然抽出,隋無跡手中一空,麵上登時湧上絕望之色。
正傷心,卻聽得那名仙人悠悠開口,嗓音平緩:“我帶你一程,去最近的鎮子上安頓吧。”
少年立時一喜,忙不迭向著容華磕起頭來:“多謝仙人,多謝仙人!!!”
“……不必如此。”
容華渾身不自在地讓開他的禮,指尖一揚,便有清冽柔風將人穩穩扶起,立了起來:“舉手之勞,你無需這般拜我。”
隋無跡狀態調整得飛快,抬臂蹭去麵上淚水,笑容燦爛地點頭:“是!一切聽仙人的!”
容華默了默,終於再次轉身,向著師尊離開的方向尋去。
他一早就在少年身上留了一道神念,此刻略作感應,立時邁開了腳步。
隋無跡便也乖巧地整理好衣著,亦步亦趨地跟上。
二人一前一後走了半刻,直到進了一片樹林,容華終於開口,卻是向著身後少年緩慢道:“若累了便說話,不必強撐著。”
他一早就發現,這少年似乎行動不便,此刻更是麵白如紙,冷汗淋漓。
聽到他發話,隋無跡也隻是勉強一笑,分外乖巧地搖了搖頭:“仙人是要尋人吧?無跡沒事,不能耽誤仙人尋人……”
容華默了默,終於向著少年,伸出了手。
隋無跡一愣,似乎有些糾結,卻還是伸出手去,想要握住那隻纖長乾淨的白皙手掌。
可就在此時,林間卻乍然響起了腳步聲。
二人不約而同轉頭,便見一抹紅衣分花拂葉,現身於蒼翠掩映之間。
如此耀目鮮明的顏色,實在令人移不開視線。
可對方卻定定看著二人,紫眸折射出林間光影,竟無端顯得明暗交錯,令人看不分明。
“蓮君,”君尋背著手,偏頭一笑,“這是誰呀?”
作者有話要說: 風水輪流轉(。)
猜猜隋無跡是誰?
(前文出場過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