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起道:“過年的時候,記得要等我回來才包餃子啊!你們手藝那麼差,和麵也就算了,可彆糟蹋了我的餡兒。”
方丈在門內應了一聲“知道了”,想著不愧是師徒兩個,一樣的就隻惦記吃。
隻聽雲起繼續道:“等我們走了,你們就剩這麼幾個人,地窖裡的菜可彆再小氣啦舍不得拿出來吃,放壞了可惜……我們好不容易從山下搬回來的呢。
“還有秋天埋下去的甘蔗,也記得挖出來吃,就算咬不動,也可以軋成汁喝,可甜呢!再放下去該酸了。”
“對了,記得彆自己磨豆腐。前年我就做了風磨,莫愚一走,你們要不會用的話就去問師傅,他什麼都會。生豆芽他也會,正好師傅房裡盤了炕,溫度高,用來生豆芽剛剛好……
“外麵雪厚的很,明兒起又有大雪,山路不好走,沒事你們就彆下山。我交代了山腳下的莫二哥,隔兩天上一次山,缺柴缺米同他說就是了,不要覺得不好意思,他巴不得替咱跑腿,掙點零花錢呢!
“我們走了以後,有些地方的雪就彆掃了,反正也沒人住,開春它自己就化了……”
“師弟。”
滔滔不絕的雲起忽然被打斷,眨了眨眼:“啊?”
“師叔說的果然沒錯。”
“啊?師傅說什麼了?”
“師弟啊,你真的很囉嗦。”
雲起有些不滿,想再說幾句,卻忘了自己剛才說到哪兒了,隻得道:“那我走了。”
“走走!”
雲起轉身走了兩步,又停下,回頭道:“師兄,等過年的時候我回來,給你們一人盤個炕……彆用什麼清規戒律的來糊弄我,和尚冬天還穿棉襖呢,睡炕怎麼了?”
“師弟……”
“好好,”雲起怏怏道:“這就走了……這就走了。”
他抬頭,看向寺裡最高的那座閣樓,頓時笑了,將懷裡的小奶狗兒舉過頭頂,抓著它的爪子揮了揮。
師傅,我走了啊!你要保重。
於是轉身離開。
腳步卻輕快不起來,他從十三歲開始斷斷續續的下山回山,這條路走了無數次,卻第一次感覺到這種,宛若割裂般的疼痛。
走到小和尚們身邊招呼一聲:“走啦!”
於是哭的七葷八素的小和尚們一個個消聲,擦擦鼻涕眼淚,將包袱背好,重新站起來。
烏大人有些為難的靠近普泓,道:“普泓大師,你看……”
他們一乾人,今天天不亮就開始登山,走到半下午才到,本沒想過今天就下山的。結果一時不查,被這些和尚們給牽著鼻子走了——要知道上山容易下山難,這會兒太陽都快落山了,難不成要摸黑下山?
普泓看一眼雲起,再看一眼背好包袱的小和尚們,有些茫然的問道:“怎麼?”
烏大人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隻見那位頂多隻能算是少年的“小師叔祖”,正緊緊抱著他的小奶狗兒,隻見一個個小和尚眼圈發紅,背著自己的小包袱整齊的排著隊,頓時好不為難:人和尚們該哭也哭過了,該告彆也告彆過了,結果讓他們先回去,咱明兒再來一次?
這種話,就是以他的臉皮之厚,也說不出口啊!
雲起也沒等他開口,徑直帶著和尚們走到了隊伍的最前麵,然後所有人發現,原本崎嶇坎坷,並隱藏在厚厚積雪下的山路,忽然變得好走了起來。
那少年的眼睛,仿佛可以透過厚厚的積雪,看清地麵的每一處細節。
不需要小心翼翼的來回試探,或者大步而行,或者一躍而下,或者索性坐在積雪上,一滑便到坡底。
少年開路,後麵按小和尚大和尚小和尚……的隊列前進,等他們踩過之後,路就更好走了。
到了小鎮門口,月正上中天,普泓看向烏大人,道:“大人之前想說什麼?”
烏大人仰頭看天,心想果然和尚就是討厭,漫聲道:“此處沒有驛館,隻能委屈各位大師同我們住客棧了。”
他如何不知道,這些和尚們非要連夜下山,是不願讓他們擾了寺裡的清淨。這個他不是不能理解,但是做都做了,還來裝傻問這麼一句,就可厭了。
當然,在這些和尚眼裡,隻怕他要更可厭的多。
作者有話要說: 改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