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2 / 2)

“什麼都要自己來,飯自己盛,衣服自己洗,打水的時候提不動,就去廚房借了大碗,一碗一碗的端;

“人和斧頭一樣高,卻硬要去劈柴,還自稱是為了煉心……後麵才漸漸好些了,卻還是什麼都喜歡自己扛。”

雲起有些恍惚,原來普泓眼中的他,是這樣的嗎?

不是他倔的不近人情,他隻是……

他隻是有些害怕,不想再那麼理直氣壯的接受彆人的好。

他隻是習慣了一個人……承擔,承受。

並不以為苦,並不知其苦。

雲起忽然有些茫然起來,卻冷不防陷入一個溫暖的懷抱,普泓攬著比他矮了一個頭的少年,撫摸他的發頂,低低的歎息傳入雲起的耳膜:“小師叔啊,你知不知道,我們一直,都很心疼你……

“臨走的時候,你告訴師傅,會好好照顧我們,師傅說,讓你好好照顧自己。這也是我們想對你說的話。

“小師叔你總是把自己當成大人,當成長輩,可你是不是忘了,連莫聰和莫愚都比你大,你也隻是個孩子啊!

“都說‘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可懂事都是因為艱難……小師叔,我們一直希望,你能不要那麼乖,不要那麼懂事。

“可小師叔你永遠隻在師叔祖麵前,才像個真正的孩子,會生氣,會撒嬌,會蠻不講理,會訴說煩惱,會窩在他的懷裡睡覺……師傅和我們,其實一直都很羨慕他。

“小師叔,我們知道,可能這輩子也不能讓你如對師叔祖那樣,放心依靠,可是,我們也絕對不會成為你的負擔。

“小師叔,我們不是需要你照顧的孩子,我們都希望你能活的輕鬆、自在。”

雲起終於反應過來,手忙腳亂的從自己的師侄懷裡鑽出來,眼圈有些發紅,也有些氣急敗壞。

正要惱羞成怒,卻聽普泓又道:“小師叔,如果師叔祖知道你過得這麼累,一定會很後悔當初讓你下山。”

頓時沉默下來。

他知道為何普泓會忽然對他說這些,下山之後,他的確有些束手束腳,甚至鬱鬱寡歡,不複以往的快樂從容。

可是往日的時候,師傅和和尚們都自由自在的活著,他心無掛礙,自然可以如風一般,活的快活自在。

可現在,老和尚們守在山上,年老體衰、無人照料,大小和尚們才下山,便見識到了那些貴人間的勾心鬥角、腥風血雨,一不小心,就會被卷入其中,屍骨無存。

一路所見,又多是手足相殘、家破人亡、人性泯滅。

他實在快活不起來。

雲起不由自省,真正的強者,便是肩挑重擔、身在泥沼,心也依舊自在瀟灑,終究是他心性脆弱、根底淺薄,才會稍有壓力便自困樊籠。

正想著,是不是讓普泓給他介紹幾本佛經看看,在這方麵再加強加強,卻見普泓笑笑,道:“先前小師叔不在的時候,住在前院的災民搬出去三家,不知道小師叔聽說了沒有?”

這話題換的太突然,雲起有些反應不過來,重複道:“搬出去?”

普泓點頭,道:“他們的房子雖燒了,可是地基還在,房契官府那裡也有存根,沒搶出房契的,可以在官府那裡補辦。

“那裡地段不錯,已經有好幾位施主過來,想要買下地基在上麵建鋪麵,雖然給的價格不算太高,卻足夠他們在鄉下買間房,買塊地,一家人雖辛苦些,卻也能好好活下去。

“大約是看見像莫徐那麼小的孩子,都在冰天雪地中為他們化緣,有些羞愧,今天許多人一大早便出去找工作,也有的直接去了鎮外,準備砍柴回來賣。

“今年冬天太冷,柴火的價格一直很高,而且供不應求,所以隻要勤快些,就不愁餓肚子。”

雲起點頭,外人再怎麼樣,也隻能襄助一時,最終還是要他們自己能站起來才行。

卻聽普泓道:“小師叔,你看,我們都以為他們會走投無路,但事實上,就算沒有我們,他們一樣能靠自己活下去,是不是?

“所以世上有些事,常常不是我們想象的那個樣子。”

什麼不是我想象的樣子?

雲起抬頭看向普泓:他是在借災民之事點醒他,說和尚們沒有他,靠自己一樣會活的很好,所以讓他不要有壓力?

普泓見他這副模樣,不由歎了口氣,他這個小師叔啊,有時候聰明的可怕,有時候又笨拙的要命。

道:“小師叔可知,我苦度寺在佛門意味著什麼?為何陛下一定要將苦度寺遷入京都?”

有些話,原本應該到京之後再說的,他隻是見雲起被侍衛帶走,很擔心自家的小師叔,會不明不白的給人欺負了去。

他隻是看著少年每天如小母雞一般,小心翼翼的嗬護著所有的人,很心疼。

他隻是看著少年漸漸失去在山上時的笑臉,漸漸失去他宛若與生俱來的快活自在,很心酸。

作者有話要說:  今年就剩最後兩天了,求還有營養液的親,賞賜一點給多媽!

各位親元旦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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