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台上,上萬人擠在一起,卻安靜的落針可聞,一雙雙眼睛死死盯著賽場,隻聽三聲鼓響後,色彩不同的七騎便如同箭矢般衝了出來。
同一時間,看台上忽然爆發出雷鳴般的聲音,無數人捏著拳頭,嘶聲竭力的大喊:
“紅騎!紅騎!衝上去衝上去衝上去……”
“綠!綠!快快快快快……”
“追星啊,追星,你倒是追啊!”
“……”
巨大的聲響中,雲起看向青一:“我們買的什麼來著?”
青一看向青二,他也不知道。
青二大聲道:“黑騎!是黑騎啊公子!”
真是,都開賽了,還不知道自己該站哪一邊!
雲起發現,在所有人都狂熱的時候,想要保持平靜真挺難的,就算他對自己的相術很有信心,但還是忍不住盯著賽場,這種下完注等著揭盅的心情,的確挺刺激的。
黑騎的賠率很高,這也間接說明了它的實力,七騎中,黑騎一開始就落在第六,可隻有得了第一才能贏錢。
一圈過去,和前麵的距離不僅沒有縮小,反而越拉越遠,便是青一幾個再相信雲起,這會兒也忍不住開始為自家的荷包哀悼了。
眼看還剩最後半圈,前麵四騎你追我趕,不分上下,後麵三騎卻逐漸拉遠。
幾個青幾乎不忍再看時,變故忽生。
跑在最前麵的“紅騎”馬失前蹄,脖子向下猛地栽了下去,順著賽道一個翻滾,滑出去老遠,眼看活不成了,騎手被摔的飛出一丈多遠,好在身上帶了護具,雖受了傷,性命無礙。
原本隻和“紅騎”相差一步之遙的三騎反應不及,有兩人直接撞了上去,第三騎險之又險的拉住韁繩,卻被身後三騎如風一般的越過。
這樣的變故讓所有人目瞪口呆,看台上安靜了一瞬之後,又爆發出各種聲音。
興奮尖叫的,痛哭流涕的,破口大罵的……
幾個青自然屬於前者,也不叫喊,屏住呼吸,瞪大了眼,一眨不眨的瞅著“黑”,看著它在最後一個彎角越過了第一名,第一個衝到了終點,才齊齊發出一聲歡呼。
青二樂不可支道:“黑騎是一搏九啊!我贏了九千兩!九千兩啊!哈哈哈!”
青四郝然道:“我銀子不多,隻押了五百兩。”
青二道:“青一贏的最多,他和公子一樣,都押了兩千兩!回頭記得要請我們吃飯啊!”
“是我讓你們舍不得下注的嗎?想吃飯啊,自己做去!”
“……”
雲起很懷疑,若不是不好意思超過他,又或者對他不是那麼信心十足,這些家夥們一定押的更多。
雲起無聲歎氣,認清了一個事實:他身邊的小廝,可能個個都比他有錢……
二青摩拳擦掌道:“公子,我們下一個壓誰啊?”
雲起道:“這個,得你們自己去挑了。”
二青失望道:“公子,您不帶我們玩了啊?”
雲起道:“方才那筆外財,並不是你們運中之物,若是捂著不放,並非什麼好事。你們再憑自己的本事或運氣賭上幾把,才能讓氣運平息,化為己用,消除隱患。”
二青哭喪著臉道:“公子,那我們要拿多少錢去輸啊?”
雲起安慰道:“也不一定就是輸,嗯,和先前的本錢差不多就成。”
幾個青又高興起來,九倍的利,哪怕把本錢全輸出去,也還有八倍呢。
其實他們也沒那麼在乎錢,不然也不會貿貿然將幾乎全副身家拿去陪雲起玩,他們更喜歡的,是這種刺激的感覺——當然能贏錢更好,能多多的贏錢就更更好了。
於是在雲起再三保證這裡不會有危險後,幾個小廝被趕去各憑本事賭馬,雲起則又找了幾個夥伴一起玩蹴鞠。
可惜在這種大環境下,幾個玩伴很不敬業,每次賽馬開賽的時候都要溜號,完了還要進行“技術性討論”,讓雲起玩的很不儘興。
那邊一聲鼓響,再度被拋棄的雲起抱著小胖墩蹲在地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戳著地上的球,身後忽然傳來一個低沉且略帶沙啞的聲音:“雲公子。”
雲起一轉頭,便看見身後站著一個男人。
從這個角度看過去,這男人高大的有些過分了,雲起幾乎將脖子扭斷,才能勉強看見他的臉。
男人伸手,雲起在他手上扶了一把,站起來。
手滾燙,乾燥,粗糙,上麵的硬繭不是差點,而是直接在雲起手背上劃出幾道清晰的紅痕。
雲起習慣性的拍拍衣襟,可惜上麵沾著泥巴的積雪早就融成汙漬了,哪是拍就能拍的掉的?
不過雲起也隻是做做樣子,隨便拍了兩下算了,抬頭看向對麵的男人。
從這個角度上來看,這男人還是高的很過分。
眉眼鋒利,眼神平靜,應該是見過了風浪的。
嘴抿的很緊,嘴角習慣性下壓,想來笑的很少,生活壓力很大。
肩寬背厚,雙肩略張,應該是穿慣了鎧甲之類的東西,腿長而直,可見並非自幼長在馬背……
打住!
犯了職業病的雲起退後兩步,終於獲得了一個比較正常的視角,並且開始反思一個以前從沒困擾過他的問題:他的個頭……真的有這麼寒磣嗎?
“雲公子為何不再去玩兩局?”
“必勝的賭局,和必輸的賭局一樣沒意思,不,應該說更沒意思。”雲起道:“你是誰?”
男人拱手:“在下秦毅。”
名字有點耳熟,但雲起一時間想不起來什麼時候聽過,問道:“有事?”
秦毅頷首,並不拐彎抹角,直接道:“烏大人將雲公子你的意思稟告給了陛下,並告訴陛下你今天會來賭馬。是以陛下令人打探了一下,知道雲公子剛才贏了不少錢。
“陛下也想跟你打個賭。”
雲起“哦”了一聲,不說話。
秦毅伸手,手心裡躺著一枚小小的玉佩,做工質地都是上上:“陛下說,如果你今天能把這枚玉佩還給它的主人,那麼不僅能回苦度寺過年,還可以從京城附近的寺廟中,挑選滿意的人選,上山去照看各位大師的起居。
“如果做不到,就乖乖的留在京城,主持祭天大典。”
雲起從秦毅手中撿起玉佩,點頭:“好。”
皇帝需要苦度寺來人為他正名是真的,他想將苦度寺徹底搬到京城,也是真的。
如今苦度寺留下的,基本上都是六十歲以上的老僧,且發誓不再招收弟子,可山路崎嶇,糧食藥物柴火等,都獲取不易,若能從彆的寺裡找人去照看,也可以放心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