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端起一旁的茶盞,便要送客,隻是還未拿到麵前,便被潛帝麵無表情的揮手打翻,道:“顧雲卿,你說他是你故人之子……哪個故人?”
顧雲卿的目光從碎在地上的茶盞,移到潛帝臉上,冷冷道:“是哪個故人,與陛下何乾?”
“顧雲卿!”潛帝伸手抓住他的衣領,胸口劇烈欺負,眼睛赤紅一片,道:“顧雲卿,朕和你從小一起長大。你顧雲卿是什麼人,朕比任何人都清楚!
“你告訴朕,是什麼樣的故人之子,讓你念念不忘,七次下山尋他?
“是什麼樣的故人之子,讓你將曦兒最重要的遺物,贈送給他?”
“是什麼樣的故人之子,讓你千方百計哄他下山?
“是什麼樣的故人之子,讓你親自為他設計修建棲雲居?
“是什麼樣的故人之子,讓你將親手□□的六青衛放在他身邊?
“是什麼樣的故人之子,讓你為了讓他睡得安穩,抱著他整整一夜?
“還有,他的容貌,他的容貌……”
潛帝閉了閉眼,沒有繼續說下去,又猛地睜開,看著顧雲卿的眼睛,咬著牙,一字一句道:“顧雲卿,你告訴朕……到底是,哪個故人之子?!”
顧雲卿撥開潛帝的手,慢慢站起來,冷冷看著他,道:“我知道你想聽到什麼答案,劉淵,但是我告訴你……
“凡事,不要想的太美。”
轉身拂袖就走。
潛帝一把攥住他的手腕,聲音中帶上了幾分哀求:“雲卿……”
顧雲卿揮袖一幅,將他揮退兩步,冷冷道:“陛下,美夢,還是睡著了做比較好。”
轉身出門。
潛帝呆立在原地,許久之後,忽然猛地一腳踹翻麵前的茶案,又無力的坐倒在椅子上,看著窗外不斷飄落的雪花,眼中是濃濃的疲憊和痛楚。
……
顧瑤琴坐在梳妝台前,臉色有些麻木,在她身後給她梳頭的,是個有些眼生的丫頭,以前連進她院子的資格都沒有,如今卻可以在她身邊近身服侍。
小丫頭手生,扯得她頭皮生疼,丫頭自己嚇得手都抖了,見顧瑤琴一句話都沒有,又壯著膽子將玉釵插了上去。
“小姐!小姐!”一個小丫頭急匆匆進門,喘著氣:“好事!好事到了!”
顧瑤琴冷冷一笑,她如今還會有什麼好事?
院門外一把大鎖,身邊的人被換了個乾淨,送來一堆歪瓜裂棗,連規矩都沒有的人“服侍”她。
處境竟比前世的原主還要可憐。
隻聽小丫頭喜滋滋道:“是國公爺身邊的王管事來了,說要見您!”
顧瑤琴神色一動:“王管事?”
外院的管事,怎麼會來見她?
小丫頭道:“真的是王管事!他說是國公爺交代的差事,怕彆人說不清楚,所以才親自跑一趟的。”
顧瑤琴微一沉吟,從妝台上取了根簪子,隨意插在頭上,披了大衣服起身。
王管事上了年紀,沒那麼多規矩,不必隔著屏風說話,見顧瑤琴過來,起身行了禮,問了好,又道:“七小姐,國公爺吩咐,讓您從飯店裡抽調兩個最好的廚娘,送去西府那邊……”
“西府?”聽到這兩個字,顧瑤琴輕呼一聲,道:“是……定國公府?”
王管事笑笑,道:“正是。”
顧瑤琴氣息有些不穩:“三叔他……回京了?”
顧雲卿,他竟然到了京城?他到京城來做什麼?
需知一樣是國公,但承恩公,不過是皇室對太後親族的一慣封賞,最多三代而絕,且並無多少實權。
但顧雲卿的定國公爵位,卻是他憑著本事,一刀一槍拚殺出來的,世襲罔替。
更彆提他和當今皇上親如手足,便是皇子在他麵前,都不敢放肆。
前世,前世……
顧瑤琴右手緊緊握住。
隻聽王管事道:“七小姐你也知道,定國公大人常年不在府裡,也沒個正經主子主事。這次難得回來,我們東府這邊,總不能看著不管,好歹也要搭把手。
“這個單子,是定國公大人的喜好忌諱,廚娘那裡,七小姐要先交代一聲才好。定國公大人從小在宮中長大,飲食用度,非常人能及,吃食上一定要越精細越好。
“定國公還說,七小姐一向心靈手巧、彆出心裁,讓您一定要多費費心,若能親自下廚,就最好不過了。”
顧瑤琴心中冷笑一聲,用不上的時候,恨不得將她朝死裡作踐,如今用的上了,倒使喚的自然的很,竟然讓自己的孫女,去給堂叔做廚子,還要不要臉!
說的好似幫襯那邊一樣,天底下誰不知道他們盯著的是什麼?以為顧雲卿無兒無女,這爵位就一定會落在他們身上?
真是癡心妄想!
口中道:“煩請王管事轉告祖父,就說我知道了,必會儘心竭力,不敢讓祖父失望。”
王管事微笑點頭,道:“難怪國公爺總說七小姐最識大體,今日一見,果然氣度不比旁人。七小姐,定國公身份尊貴,若得他青眼,必少不了您的好處。”
顧瑤琴笑笑,道:“多謝王管事提點。”
王管事忙道:“不敢不敢。”
又道:“這次和定國公同來的,還有一位受傷的少年,聽太醫說是失血過多。七小姐彆忘了熬些補血養生的羹湯。
顧瑤琴訝然道:“三叔他竟然帶了彆人來定國公府?那少年是什麼人?”
王管事道:“此事老奴也不清楚,定國公府的規矩極嚴,裡麵的事,外人不敢隨意打聽。
“還有,昨天陛下也來了,呆到二更才走,今兒天剛亮就又過來,說不定午膳也會在那邊用。七小姐要早些準備才好。
顧瑤琴有些神思不屬,顧雲卿一慣冷情冷性,能讓他帶進府,還這般上心的……除了那個人還能有誰?
要見到了嗎?
“七小姐?七小姐?”
顧瑤琴一驚回神,笑道:“我在想找哪位廚娘過來,還有午膳準備些什麼……”
王管事點頭告辭。
顧瑤琴送到門外,道:“王管事,我房裡的流年昨天受了寒,高燒不退。雖請大夫來開了方子,卻未見成效,能不能請管事吩咐一聲,另請個高明些的大夫過來看看?”
王管事笑道:“這是小事,老奴這就吩咐人去辦。”
又道:“說起來,太醫院幾位醫術最高的太醫,從昨兒起就一直在西府守著,到現在也沒回宮。
“若七小姐能和那邊說上話,讓定國公開口吩咐一聲,彆說是個丫頭,就算是乞丐,那些太醫們也會爭先恐後的上門醫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