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8 章(1 / 2)

第六十八章

如果能好好活著,沒人願意去死, 尤其還是這種死法, 滄浪寺有沒有問題不知道,但慧1明一定有問題。隻是, 查不查的到, 來不來得及查,就不一定了。

這是雲起給秦毅的答案。

然後秦毅若有所思的留下一大堆從宮裡順來的東西,快馬離開。

他動作極快,第四天,消息就傳了回來。

滄浪寺隻有二十多個和尚, 清苦的很,有問題的不是滄浪寺,而是離滄浪寺不遠的青雲寺——兩者看似全無關係, 查過之後才知道, 青雲寺的主持, 是慧1明大師的私生子。

差不多又是一個明鏡寺。

青雲寺裡, 被查出正在轉移中的數目驚人的財富、女人、逃犯、兵器、屍骨……

於是佛會的第九天傍晚, 張成帶著潛帝口諭來到皇覺寺,通報過青雲寺的情形之後, 麵無表情、一字不漏的傳遞著潛帝的話:“朕陪國師逛了一次廟,就不小心捅了一個明鏡寺, 朕命人查查死掉的明1慧,又不小心捅出了一個青雲寺!

“你們告訴朕,到底是朕的運氣實在太好, 還是天下的佛寺,早已個個都淪為魔窟?!”

所有人噤若寒蟬。

一直以來,潛帝對佛門,態度尊敬的過分,手段溫和的過分,讓某些人忘了咱們這位皇帝到底是什麼樣的脾氣,產生了潛帝不敢把自己如何的錯覺,以為死一個聲望不小的和尚,就可以讓潛帝縮回那隻試探著伸向佛門的手。

可誰也沒想到,慧1明死了,卻還沒來得及掀起波浪,就被那位少年國師一手壓了下來,而潛帝,不僅沒有息事寧人,反而轉身就滅了和慧1明有關的青雲寺。

這樣的雷霆手段,讓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前有明鏡寺,後有青雲寺。

便是涵養再高的僧人也坐不住,目光中有難以置信,有憤慨,有震驚,有不安,也有……恐懼。

張成或者說潛帝的話還在繼續:“肅清佛門之事,勢在必行!隻是這話,是出自朕的口,還是出自爾等之口,你們自行決定!”

一句話說完便轉身離開,留下麵麵相覷的眾僧。

有的搖頭歎氣,有的皺眉沉思,有的已經跌坐在地、麵如死灰。

潛帝說,肅清佛門,勢在必行。

前有明鏡寺,後有青雲寺,都是駭人聽聞的大案,此時此刻,哪怕潛帝直接下旨,說要清查所有寺廟中的不法之事,百姓們會反對嗎?

最起碼真正的百姓不會。

倘若天下的寺廟果真個個清白,他們大可對潛帝的話嗤之以鼻,硬氣的說一句:“陛下儘管去查!”

可是他們清白嗎?

人常說,富不過三代,何也?無非是墮落二字。

足足上百年,哪怕原本是清清靜靜、本本分分的寺廟,經過一百年“法外之地”的縱容,也會滋生出不知道多少罪惡來,更何況這麼多年,新的寺廟如雨後春筍般源源不絕的冒出來……這些寺廟,到底有多少是因信仰而修建?這些和尚,到底有多少是因信仰而剃度?

有錢了,修個廟,既能掙錢,又可養望,還方便做點見不得人的事,藏點見不得人的東西。

當然也可以反過來,專門為了做見不得人的事,藏見不得人的東西,而修幾個廟。

做和尚,可以不納稅、不拜官,且人在廟裡坐,念念經喝喝茶,就有人上趕著送錢,為什麼不做和尚?有些寺廟甚至連喝酒吃肉睡女人都不耽誤,怎能不讓人趨之若鶩?

犯了案的惡徒,剃個光頭朝廟裡一躲,就算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

逃稅離鄉的盲流,投身寺廟,就算當不了和尚,隻要能給和尚們種地,也算是前債全消了。

自家有田有地的富人,隻要想辦法將田地掛在寺廟名下,從此以後就不必再納一文錢的稅了。

有了這些,這些寺廟怎麼能不變成為藏汙納垢之所?

歸根結底,自從朝廷給予佛門種種特權之日起,就注定了會變成這個樣子。

僧人中有二三人,默默對視一眼,而後黯然搖頭。

如今這件事,隻怕已經回天乏力!沒想到犧牲一個慧1明,卻是搬著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事到如今,肅清佛門的事已經成了定局,隻是這話從誰的嘴裡說出來,區彆很大。

如果由潛帝來說,那麼明鏡寺和青雲寺的惡行,無疑會被官府告知天下百姓,而後每查出一處,都會被大肆宣揚,直到百姓對佛門徹底失望、厭惡為止,佛門的根基說不定會被徹底摧毀。

但這樣過於強硬的翻臉,很可能會被彆有用心之人利用,挑起混亂,甚至是戰亂。

而如果由僧人們自己提出來,這件事的性質就變成了佛門“自查”,那麼不管最後查出來的結果是什麼,總能保有一點顏麵,百姓們的信仰也不會動搖太多,且參與此事的高僧的聲望,還會進一步提高。

而潛帝下手,多少也會留幾分餘地。

看似很容易的選擇題,但是要下決心,對某些人來說卻沒那麼容易。

就如同被關在牢獄之中,不招是死罪,招了是活罪,可若是萬一硬扛著不招,就會被無罪釋放呢?

……

一夜無眠。

第二天一早,也是佛會最後一日。

即使上百位高僧齊聚一堂,也未能使氣氛變得平和,反而在凝重中透出幾分陰沉。

所有人翹首以盼中,身著玄色繁複長袍的少年緩緩而行,身後跟著劉均、劉欽兩位皇子,再後一步,是幾位大臣,再後麵,是氣勢凜然、甲胄森然的禁軍護衛。

少年步履從容,無限風采,也無限風光。

隻是幾乎所有人眼中都露出失望之色,即使雲起等人已經登上高台,還是有人忍不住向後張望。

“不用再看了,我師父今天不會來。”

高高在上的少年聲音清澈平靜,目光寧靜柔和,在陽光的青睞下,這個氣質風華宛若神子的少年,仿佛真的變成了天上的仙人,耀眼的令人不敢逼視。

沒有什麼開場詞,雲起平靜開口,直入正題:“各位大師都是大智大慧之人,如今佛門是什麼模樣,諸位比我清楚。

“再這樣繼續下去,五年,十年,二十年之後,佛門會變成什麼模樣,諸位還是比我清楚,所以道理,我不再多講。”

他頓了頓,才又開口,卻轉了話題:“我在苦度寺十年,師傅的本事隻學了皮毛,唯有占卜之術青出於藍,連師父都自愧不如。

“當我初登國師之位時,曾心血來潮,起過一卦,既為國運,也為師門氣運,然而卦象顯示……如不能當機立斷,百年之內,大潛與佛門,二則將僅存其一!

“各位大師或許覺得我在危言聳聽,但這無關緊要。”

他說完,並不理會底下驚疑的目光,目不斜視道:“四皇子殿下,請。”

“是,國師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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