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季時風霜重,變化也大,每一天都不同,軍隊離開不過半月左右,顧和外出時已經需要多加一件披風了。
陛下臨行前的心意也就有了作用。
極漂亮的狐毛披風,通體雪白,皮毛柔軟,楚珩特意自北芪山獵來,吩咐匠人加班趕製,終於在離開前,成功放在了顧相桌頭。
他似乎是不好意思當麵給,走之後,顧和回屋裡才看到,純白的毛毛,被秋季的陽光鍍了暖金,戳一下,顫巍巍的動。
不由自主的,明明還不是極深冷的天氣,但已經吸引人拿起來,抱在懷裡看一看。
的確是極好看的顏色,也非常暖和,於是天剛剛轉涼一點,就已經拿出來,披在身上,好像披上了獨特的溫度。
敲門聲響起來的時候,顧和小半張臉都藏在披風毛毛裡,正俯身看著麵前的沙盤。
楚營附近的形貌地勢,顧相看的專注,不時記錄什麼,認真分析著所有可能的藏匿地點。
就在近些時日,不知道是什麼原因,由他留守的大營附近,忽然被莫名出現的小波軍隊侵擾。
對方雖然看似雜亂,但實際上無論是進攻還是撤退,都是訓練有素的姿態,不像散兵,倒像是正規軍隊。
這支軍隊近來出現的頻率很高,不過大多時候都見好就收,像是隻想要奪取一些蠅頭小利一般,並不深入。
然而比起他們刻意營造出的膽怯形象,顧和總覺得,比起謀奪利益,他們更像是在試探什麼一般。
而如今的楚營中還有什麼是好讓人試探的?不過是楚珩離開之後,所剩餘的兵力還有多少。
難道是哪個國家聽聞大楚與狄風開戰,想要試探楚營中現如今存有的兵力多少,好趁虛而入?
這麼想著,顧和就不由愈發的謹慎了,囑咐負責駐守的宋將軍,在交手時一定要有所保留,虛實相交,讓對方摸不著頭腦,也不敢輕舉妄動。
宋將軍名叫宋知雲,和賀鈞一樣,都是楚珩的副將,但比賀鈞要嚴肅一些,也更加規矩謹慎。
他從門外走進來,先是俯身一禮,開口時嗓音低沉:“先生,他們來了。”
這是早已經預料到的,多次試探,儘管並沒有讓對方獲取更多信息,但根據對方近來愈發急躁的動作,應該是耐心即將告竭了。
如果真的有進攻楚營的想法,大約也隻就這幾天的事。
想到這裡,顧和放下地圖,唇畔深抿,不放心的詢問:“增加了多少,已經交上手了嗎?如今的戰況如何了?”
說著,不等回答,已經蹙起眉,緊一下身上的披風,徑直往外麵走,邊走對宋知雲解釋道:“我們出去看看。”
宋將軍原本正在人後緊隨著,聽到話,原本平穩的步伐就是微頓……
陛下出征,留他守護營中的顧相,因此,無論是聽取顧相的建議,還是遵從顧相吩咐,他都沒有什麼怨言,因為知道青年是非常知道分寸的人。
但戰事殘酷,青年身體又不太好,尤其是天氣轉涼後,臉龐幾乎是嚇人的白,這時候去觀戰,萬一有個好歹……
宋將軍不太敢。
顧和往前走了幾步,沒有聽到身邊傳來動靜,眨眨眼,往後麵看。
一眼看到宋將軍糾結的麵孔。明明是堅毅淩厲的麵容,想到什麼,卻好像要皺成包子,透露著即將劃破皮膚的心驚膽戰。
顧相前進的腳步就是微頓,停一下,略微思索,便明白他擔心的是什麼事,不由無奈的笑:“走吧,沒事的,將士在陣前浴血,總要讓他們知道身後站著的人是誰。”
——將士在陣前浴血,總要讓他們看到身後站著的人是誰。
說這話的時候,青年的嗓音溫和低緩,卻是不可思議的讓人安定。
在主力遠在營外,敵人有可能大軍壓境的時候,這麼說,幾乎是在穩定所有人的心神——你們不會被放棄的。
微不可查的,宋將軍低著頭,目光垂斂,身軀傲然筆挺。
走出門,登上城牆,很容易看出來,雖然對方增加了兩倍有餘的兵力,但在驍勇善戰的楚軍麵前,依然不太夠看。
隻不過站在充滿血腥味的城防之上,非常輕易地,能夠看對方狀似倉皇而逃,實際上根本沒有受到任何損傷的軍隊。
顧和蹙著眉,若有所思,一邊對身旁的宋知雲道:“窮寇莫追。”一邊將手中畫好的地圖遞給他,交代,“附近有可能的藏匿地點,對方應當不會隻有這些人。”
宋將軍謹慎的點頭。
實際上,即使對方真的謀劃什麼大動作,他們也不一定會輸,畢竟楚軍的戰鬥力也是眾所周知的強悍。
如今會這麼謹慎,不過是……要守護更加重要的人罷了。
想到這裡,一接過地圖,宋將軍就忍不住看青年蒼白清雋的麵容,猶豫不已:“我明白了,不過這裡涼,要不先生先回屋裡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