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暴走的神靈(九)(2 / 2)

醒來的第一眼,看見的是蛞蝓小矮子那雙冰藍色的眼睛,然後才感覺到了自己右臉上火辣辣的疼痛。

“chuya……”

太宰的嘴裡發出了意味不明的呢喃,剛剛醒來的他似乎是在思考了當前的情況。就這樣愣了好久,然後才慢吞吞的轉動眼珠子,用一種委屈的眼神看向了一旁的中原中也:“好過分啊chuya……好久不見了,一見麵竟然就打彆人的臉!”

“你個混蛋!”

中原中也就像是突然被打開了什麼開關,明明剛剛還成熟穩重知道控製自己的脾氣,但是一見到醒來的青花魚,整個人就變得顯而易見的暴躁了起來,甚至連挑起來的眉頭都先得幼稚了起來。

“我不但剛剛打你,我現在還要打你!!”

這樣的話說出口,中原中也馬上又抬起了腳。

太宰剩下的一邊臉還沒有被踢過,浮腫的臉蛋和另一邊的清秀麵容顯得尤其的不均勻,所以中原中也瞪著自己冰藍色的眼睛,毫不留情的給躺在地上的太宰治的左臉又狠狠的補了兩腳。

“吼或分(好過分)!!”

太宰治嘟著瞬間腫了的嘴巴,對著依然幼稚得可笑的中原中也模糊不清的這樣大聲抱怨到。

看著兩人這樣的相處模式,芥川耷拉下了眼皮,他終於知道自己剛剛沒有衝上前確實是個明智的選擇——雙黑是港口黑手黨曾經的神話,他們那樣的相處模式,根本不允許任何旁人插入其中。

剛剛自己的腦子真的是被衝動給燒糊了。

芥川龍之介默默的垂下了頭。

中原中也和太宰治久違的打鬨結束之後,中原中也似乎終於恢複了正常狀態。

他皺著眉頭,看著地上被自己幾腳踢得慘兮兮的太宰治,沒頭沒尾的問到:“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太宰和中原中也是多年的老搭檔,即使不問前因後果,很久沒有相見,兩人年少時印刻在對方生命中的痕跡也不會輕易消失——中原中也是了解太宰治的,與之相對的,太宰也十分了解中原中也,所以即使沒有多餘的話語,太宰也明白中原中也究竟在問什麼。

因為這個問題,太宰的表情沉寂了下來。

他剛剛還活靈活現的臉上此刻瞬間斂去了所有表情,鳶色的眼睛裡流露出了某種不明所以的悲傷和猶豫,他看著中原中也說到:“中也,你不該來這裡的。”

看著太宰這樣的眼神,中原中也心中的猜測瞬間被證實了,他臉上的表情也沉寂了下來,似乎一瞬間從十五歲又回到了如今的成熟的二十二歲。

“我知道的。”

——他知道他不該來這裡,首領也曾經提醒過自己,庫洛洛和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目標很可能就是自己。

中原中也埋頭繼續說到:“但如果我不來的話,你就會永遠被禁錮在這種地方。”

太宰仰頭歎了一口氣,“是啊,即使有人提前警告過你,中也你依然會來到這裡……庫洛洛他,應該早就預料到了這一點。”

說出了這樣的話後,莫名其妙的,兩人之間的氛圍就變沉重了起來。

這是怎麼回事?

跟在身後的芥川和敦少年完全不知道太宰先生和中也先生在說些什麼,他們的臉上浮現出了疑惑的表情,還是敦少年首先忍受不住提出了疑問,“太宰先生,你們……剛剛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太宰搖了搖頭,從地上爬起來後,他瞳孔裡的神色竟然顯得有些憂鬱。

“沒有什麼意思,而且無論現在再說什麼,都已經遲了。”

——中也已經踏進了陷阱裡,一切都即將變得無可挽回。

從太宰治微微搖頭的動作中,敦少年感受到了一種危機感,雖然他不知道太宰先生說的話究竟是什麼意思,但是他卻敏銳的察覺到了什麼,敦少年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想,隻是憑借著直覺、以及對庫洛洛和太宰治先生的了解,他看著太宰先生問到:

“太宰先生……難道這也是一個陷阱嗎?”

太宰看向中島敦,眨了眨眼睛們似乎有些意外敦少年會問出這樣的問題。

再然後,太宰鳶色的瞳孔裡才露出微微的笑意,其中有敦少年看不懂的意味深長,也有某種深深的憂慮。

太宰沒有回答敦少年的問題,反而是向著中也招了招手,“過來一點,中也。”

“乾嘛?”

臉上露出了狐疑的表情,但中原中也還是順著太宰的話走了過來,“你不會又要打什麼鬼主意了吧太宰?如果你敢輕舉妄動的話,我會揍你的!”

一邊這樣威脅著,中原中也一邊向著太宰走過去了。

“放心啦中也,我隻是有話想對你說……”這時太宰的臉上展露出了笑容,中也瞬間感覺到了不對勁,但是望著那雙鳶色瞳孔中流露出來的神色,他依然選擇相信太宰治。

太宰治的手裡握了一把刀,不知道什麼時候從身上掏出來的,他總是習慣性的在身上藏各種奇奇怪怪的玩意兒,所以會拿出什麼東西都不奇怪。

太宰治直直的把這把刀捅進了中原中也的右腹中。

這攻擊甚至都不算是偷襲,而是緩慢的、堅決的、在中原中也目光下緩緩的捅入了他的腹部,鋥亮的刀尖逐漸沒入肉身,疼痛的觸感漸漸的變得真實。

這時中原中也才痛苦的皺著眉頭看向了鳶色瞳孔的男人:“太宰,你……”

“中也,先睡上一段時間吧。”

太宰望向他的眼神仍然沒有變過,隻是這時,中原中也才從他深藏的瞳孔中看到了一絲痛苦的意味……中原中也突然意識到,他這位從來把一切都掌握在手上的搭檔,這次似乎也窮途末路了。

但即使如此,中也還是選擇相信太宰,所以他沒有反抗。

刀上塗了迷藥,把刀抽出來的時候,這位港口黑手黨最強大的乾部就這樣悄無聲息的癱倒在了地上,然後直直的趴在了地麵。

“太宰先生?!!!”

麵對太宰先生突然的舉動,芥川和敦少年目瞪口呆,他們全程目睹了這一整個過程,卻完全不知道事情是怎麼發生的,也不知道事情為什麼會發生。

“不要問我為什麼,我現在暫時沒有時間給你們解答疑惑。”

太宰先生先一步封住了他們的口。

他指著地上受傷後已經完全陷入了昏迷的中原中也,對著兩個懵逼的前部下和現部下說到:“中也就交給你們倆了,他受的傷不重,你們把他送回港口黑手黨總部——到時候森首領應該會看著辦的。”

“記住,千萬不能讓陀思妥耶夫斯基把人截走。”

太宰神色幾乎可以稱得上鄭重的對著這兩人這樣說到,說完後他轉身似乎就要準備離開。

“太宰先生您呢?”敦少年直覺太宰先生要去做什麼危險的事情了,他望著太宰治的背影有些惶恐的問到:“您現在要去哪裡!?”

“我嗎?”

太宰的臉上揚起了微笑,敦少年實在不好形容這究竟是怎樣的一種笑容,他隻覺著自己盯著這笑容時,心裡頓時就生出了無數悲傷的預感,再一仔細回味,似乎又都隻是自己的錯覺。

“我啊,現在必須要去見見庫洛洛。”

太宰隻給他們留下了這樣一個背影,當他的聲音傳到他們耳朵裡的時候,太宰先生早已經轉身離開了。

敦少年覺得,這樣的太宰先生就像是專門去赴死的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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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庫洛洛的異能力空間裡,太宰治做了許多個夢。

夢境切換了無數次,有時候是一片虛無,有時候是一些碎裂的片段,太宰覺著自己就像是坐著雲霄飛車,毫無預兆的就重溫了自己的一生。

太宰治的人生大概分為了三個階段,十五歲之前,十五歲到十八歲,然後是十八歲之後。

迷迷糊糊的陷入了一場又一場的夢境,一開始,太宰感受到的隻是一片虛無。

沒有思想,沒有情感,觸手所及之處隻是一片漆黑,太宰混混沌沌的,甚至連自己的存在都感覺不到——他不知道自己是誰,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哪裡,隻能感受到周圍的一片虛無——這樣的黑暗籠罩在他的心底,將世界都吞噬成了一片黑暗,但太宰卻覺得很安心。

一直以來他所追求的東西,似乎就在這片黑暗中。

十五歲之前,太宰治曾經無數次的試圖自殺過,他都失敗了。森醫生曾經問過他一個無聊的問題——為什麼要自殺?

他是怎麼回答的?

是了,他說自殺是因為這個世界上根本不存在值得痛苦的活著也要去追尋的東西——所謂的生命的意義,大概就是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吧?

十五歲之前,太宰治認為活著是沒有價值的,生存也沒有任何的意義。

他記得自己曾經看過一個人的采訪,是個作家,有著一雙可愛的兒女,有著一個美麗的妻子,他在世人的豔羨眼光中寫著自己喜歡的東西,過著普通人永遠也無法企及的優渥生活,然而當一個訪談節目的主持人問他:“如果人生能夠重來一次,你會怎麼選擇?”時,他的回答卻令大多數人都為之瞠目。

他說:“如果人生能夠重來一次,我選擇不再來,我選擇無知覺、無生命的飄浮在宇宙裡,我選擇沒有我。”

如此絕望的答案,但偏偏,十五歲的太宰卻非常能夠體會。

虛無,人類最終的歸宿永遠都是虛無,隻有死亡後,人類才能夠得到永恒的平靜——這便是十五歲前的太宰所擁有的想法。

而在夢境的第二階段,太宰回到了十五歲到十八歲這個時期。

和十五歲之前的夢境不同,這次,他的夢境終於有了畫麵。

lupin酒吧,這是承載了太宰少年到青年時期最快樂也是最平靜的一段記憶——然後就是和這段記憶的關聯最深的,那個總是沉穩的喝著酒聽他絮絮叨叨講黑手黨瑣事的男人。

——織田作之助。

啊……織田作。

即使隻是嘴裡念著這個名字,太宰都能夠感受到心中流淌過的一片溫和的暖流。

十五歲到十八歲那段時期,深陷黑手黨泥潭的太宰還信奉著生存無價值的理論,曾經感觸頗深的在這段時期向織田作之助吐過不少苦水,不過那時候的他還沒有意識到——這段時期是自己少年時代最快樂的時光。

如果再問一次太宰,他的少年時代是不是有價值的,如果這個時期織田作還在的話,太宰也許也可以活力四射的回答是的。

時間就是這麼神奇,讓二十二歲的太宰治找到了十五歲人生時的意義。

——織田作之助是個很適合當朋友的人,他總是安靜的傾聽,不乾涉你,也不打攪你,就像是身邊不動聲色的溫柔空氣。當你已經習慣他的存在後,再直到他突然消失,你才會發現這個人在自己的生命中原來如此的重要。

每次看到織田作之助努力生活的模樣,太宰都會在心裡感歎:啊,原來世界上真的還有這麼努力的去幸福的活著的人。

不得不承認,這樣的織田作之助曾經偶爾也讓太宰覺得,自己似乎也可以試著去尋找一下人生的價值,就像是目標明確的織田作那樣。

就這樣,太宰的夢境回蕩在這段時期的lupin酒吧裡,和織田作之助、阪口安吾一起坐在狹窄的酒吧裡喝酒,有關黑手黨那些肮臟的紛爭以及無意義的生存之類的矛盾,在酒吧這個狹窄的空間裡似乎都不存在。

如此的安詳與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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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織田作之助,在另外一場夢境中,某個褚色短發的小個子蛞蝓也出場了,他不屬於lupin酒吧,而是屬於另外一段完全不同的回憶。

和蛞蝓小矮子相識於一場森首領親自策劃的偶然之中——從鐳射街的第一次見麵,到後麵的第一次相互合作,再到吵吵鬨鬨的一起搭檔,這個討人厭的小個子也占據了太宰少年時期的不少時間。

雖然中也小矮子確實是自己這輩子最討厭的人,但不可否認,他在自己的回憶中也占據了不少戲份。

戲弄這隻蛞蝓永遠都是少年太宰治的保留項目,而且即使被蛞蝓惱羞成怒的怒罵或者被蛞蝓一次又一次的毆打,太宰也樂此不疲——可以毫不誇張的說,太宰在港口黑手黨時的快樂大部分都是來自中也小矮子。

夢境中,太宰突然回憶起了一件事情。

是有關蛞蝓小矮子那頂帽子的回憶。

他們聯手打敗蘭波以後,某一天,中也小矮子突然收到了來自大西洋彼岸的一封信,寫信人的署名是魏爾倫。

“致中原中也:

我很感謝你,代替我殺死了原來的搭檔,你好像很強的樣子,我很快就來接你了。

呼吸就是天災,心臟會跳動的神明,你是孤獨的,沒有人能夠理解你,你既不能成為人類也不能成為神靈,而在兩者之中掙紮,最終環抱著自己死去,如果不到我這裡來的話。

我來接你了,我的弟弟,中原中也。”

在他們的十五歲時,曾經出現了一個和中原中也有著同宗力量的人,他的名字叫做魏爾倫,和中原中也一樣,他也不是人類。

中原中也是被力量創造出來的怪物,但他雖然不是人類,但是卻十分的想融入人群,這樣的中原中也在世界上並不是孤獨的。

在世界的另外一個角落裡,竟然有著和他一樣的神造物存在著。

這個人就是魏爾倫。

終於找到了同類,然而魏爾倫向中原中也遞出邀約時,中原中也卻拒絕了。

因為在這個時候,中原中也已經認識了太宰治,也已經找到了港口黑手黨作為自己的歸宿,他已經不再迷茫了。

他們和魏爾倫發生了一場戰鬥,最後在兩人的共同努力下,魏爾倫帶著曾經搭檔的帽子,消失在了時間的洪流裡。

魏爾倫也許會卷土重來,但自從那以後,中原中也就再也不曾迷茫了。

這樣一段往事,太宰原本以為自己已經將其塵封進了腦海深處,沒想到再次回憶起來,竟然是一種如此令人懷念的色調。

太宰看著夢境中那個和中原小矮子躺在虛無的海岸上的自己,心裡流淌的著的竟然是一種溫暖的情感,那個畫麵就像是印刻進了血脈之中,讓太宰治整個人都變得鮮活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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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夢境被強行打斷的時候,太宰治有些迷茫的眨了眨眼睛。

他原本以為自己的人生中並沒有多少值得回憶的事情,結果到了夢境中,才發現自己原來也有過如此多的美好的回憶。

這不禁使得剛剛才從夢境中醒來的太宰治有些惆悵。

眼珠子轉了轉,太宰果然看見了中也小矮子的身影,除了他,沒有誰會再采用如此粗暴的方式把他從夢境中喚醒了。

但是伴隨著夢境中的安詳餘韻,回到現實中的太宰也隻是短短的沉浸了一秒,便馬上意識到了目前嚴峻的形勢。

在夢境中,太宰治幾乎重溫了自己所有十五歲到十八歲那段時期最美好的事情,但同時,夢境中的回憶也提醒了太宰一件事情。

那就是有關中也的。

魏爾倫,那個曾經出現在中也小矮子的生命中,和蛞蝓有著同宗同源力量的非人類。

——魏爾倫掌握著讓中也暴走的方法,而庫洛洛想要複製魏爾倫曾經做過的事情。

從太宰接受庫洛洛的邀請開始,他就知道庫洛洛的目的肯定不簡單。當然,在所有關於庫洛洛目的的猜測中,他也想到過有關中也小矮子的可能性,但是無論如何,太宰都沒有想到自己會以這樣的形式成為牽製中也的籌碼。

中也實在是太信任他了,所以當他確定自己遭遇危險時,一定會趕來救自己。

正好,庫洛洛就是利用了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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