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爾睜眼,扭頭看向身邊還未醒的人。
連接器彈出‘連接已斷開’的提示音讓剛剛從回收箱裡翻出論文的楊芮一愣:“你們這次怎麼這麼快?”
話一出口,她又覺得這話說的好像哪裡不太對,又改口:“我的意思是才過去也就一天多一點的記憶……你就看這麼點兒?”
“嗯。”赫爾坐起來,摘了頸後的傳感器,微垂的睫毛遮住了眼底湧上來的情緒:“夠了。”
再看下去,他就控製不住自己腦子裡的怪物了。
“他得等會兒才醒。”楊芮順著他的視線一看,忍不住嘖了一聲:“你把眼睛看穿了也沒用,他三分鐘前剛剛進入休眠,怎麼也得再過五分鐘才能把他拉出來。”
赫爾的視線移到了時七臉上:“我知……”
話沒說完,他皺了皺眉……有什麼不對勁。
楊芮的注意力依舊在恢複她的論文數據上,又嘖了一聲:“您連句整話都懶得說嗎?”
她餘光瞥見赫爾忽然伸手摸了摸時七的臉。
楊芮:草,現在流行這樣屠狗嗎?
欺負她沒對象是不是?
可沒等她嘖第三聲,就聽赫爾語氣裡帶上了罕見的焦急:“呼吸機呢?應急的呼吸機呢?”
楊芮不解地從觸摸屏後探頭:“怎麼突然要……”
“他沒有呼吸了!”赫爾托起時七的頭,一把將連接器扯下來扔在一旁,扭頭看向楊芮:“應急呼吸機呢?!”
墨藍的眸子裡醞釀著風暴般的情緒,楊芮硬是被這一眼嚇出了一身冷汗,條件反射般指了指工作台下麵,結巴道:“在、在那兒。”
三分鐘……假設從他進入休眠起就停止了呼吸,他已經缺氧三分多鐘了。
赫爾彎腰拿出了呼吸機,輕卡著時七的下巴讓他張開嘴。
又過去了十秒,躺著的人毫無反應。
赫爾低頭看了一眼本應輸送氧氣的細管,伸手一摸,摸到一處參差不齊的斷口。
他突然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又伸出手指壓在時七頸上試了試心跳。
這一下又浪費了三秒鐘。
然後赫爾果斷把呼吸機也扔到了一旁,把人從工作台上抱了下來,平放在地上。找準對方胸骨上的位置,交叉十指,開始進行心臟按壓。
楊芮這才反應過來,趕緊劈裡啪啦在屏幕上一頓敲,然後愣住了:“怎麼會這樣……不可能,我的程序不可能有錯……”
赫爾顧不上問楊芮程序到底出了什麼錯,沒有摸到時七脈搏的那一刻,他隻覺得自己渾身的血都衝向了頭頂。
被平放在地上的時七表情平靜,和睡著了沒什麼兩樣。他的身子隨著赫爾按壓的動作輕微晃著,似乎隨時都會睜開眼睛。
然而他依然沒有呼吸。
三十次按壓後,赫爾一手捏住了時七的鼻子,另一隻手卡住他的下顎,俯身含住了他微涼的唇。
這一刻,他和他離得很近。
本能地眨了眨眼,他的眼睫悄無聲息地擦過了對方白皙的臉頰。
直到時七胸廓微微抬起,赫爾才鬆開他的唇,並放開了捏著對方鼻子的手,側耳聽著氣流緩緩被呼出。
然後是又是重複的按壓,反複地吹氣。
直到微涼的唇染上了些許溫熱,直到按壓胸廓的手顫抖了起來,直到赫爾第八次俯身,時七才極輕地咳了一聲。
“草……”他罵了一句,艱難地動了動腦袋,眼前滿是重影:“原來被訪問的那個這麼難受嗎……”
赫爾輕輕拍了拍時七的臉:“時七,能聽見我說話嗎?”
“能……能……彆拍……”時七難受地又閉了閉眼,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頭暈……”
赫爾鬆了一口氣,隨之而來的就是一陣差點突破理智界限的暴怒。
他抬頭看向臉色煞白的楊芮,冷聲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楊芮手裡拿著剛找出來的除顫儀,見時七終於恢複了意識,她把手上的東西放到了一旁,呐呐地道歉:“對不起,我……不知道係統為什麼會暗示他停止自主呼吸……”
“你不知道?”墨藍裡再次混進了些許幽綠,赫爾站了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楊芮:“這個程序不是楊研究員自己寫的嗎?”
“對不起……”楊芮臉色又白了白,她剛剛粗略檢查了一遍主代碼,卻並沒有發現任何問題:“主代碼是沒有問題的,我、我再看看是不是有病……”
她越說越小聲,腦袋快低進自己的白大褂裡,話裡都帶上了顫音。
嚶,這人眼神實在是太可怕了啊!
嚶,得給我點時間查數據啊!
嚶,真的不是我啊!
赫爾盯著她的視線帶上了些許過於明顯的敵意。
“隊長,”察覺到了某人某些危險的變化,時七趕緊搖晃著爬起來,一手捏了捏眉心,一手拽住了在暴走邊緣的赫爾:“隊長,我這不是沒事嗎?不是楊芮,你好好想想,不是她。”
進出研究所都有記錄,萬一他倆真的在楊芮這裡出了什麼事情,最先被徹查的一定是楊芮自己。
抓著自己胳膊的手心帶著點冷汗,那點涼意沒費什麼力氣就掐滅了突然竄上來的暴怒。
楊芮作為VIP前排觀眾,因為低著頭,很不幸錯過了近距離觀看一出用眼神達到變臉效果的大戲。
“抱歉,”赫爾語氣緩和了些:“是我衝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