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石子被踢得飛出去好遠。
時七擰著眉毛,平複著心裡的情緒。
忍字頭上一把刀,老時,你得沉得住氣,得苟住!
深呼吸了不知道多少次之後,直到肺管子都被冰涼的空氣凍得發疼,時七才忍住了那種憤怒到想動手的衝動。
自己到底是怎麼了?
又不是沒做好心理準備。
怎麼就那麼忍不住想把那個女人扔出去呢?
休息站附近沒什麼掩體,時七往外走了兩步就轉回來了,但他又不願意回小超市裡,就順著休息站外牆的管道動作利落地翻上了屋頂。
上麵風更大。
時大爺架好大狙,透過瞄準器一寸一寸檢查著周圍的情況。
冷就冷吧,凍凍更清醒,凍凍更健康。
嘶……上次這樣一動不動地趴在屋頂上任由風吹是什麼時候來著?
時七來回掃了兩遍,什麼也沒發現。
周圍什麼都沒有,連根歐姆的毛都沒看見。
他鬆開扳機,朝著凍得有些僵硬的骨節吹了口熱氣,搓了搓手。
呼出的白霧轉眼便消散在了風中,恍惚間,時七好像又回到了九年前的那個冬天。
*
小時七在一片死寂的家裡枯坐了一整夜後,終於有警員找上門來了。
這隊荷槍實彈的警員進門之後,被坐在角落裡的小孩嚇了一跳——這是他們清理的第三棟樓,發現的第一個生還者。
這一帶集體性爆發了傷人事件,等他們趕過來之後,一如最近每一起傷人事件,基本連屍體都找不全。
他們很少能這麼近距離看到傷人的怪物。
那小孩也沒哭沒鬨,問一句答一句,除了臉色有點白,根本不像是獨自一人跟幾具屍體待了整整一宿的樣子。
帶隊的警長和時婧有一麵之交,看著眼前小時七鎮定的樣子,心裡有點泛酸。
這孩子才多大……
小時七很冷靜。
媽媽已經死了。
不論他再怎麼鬨,媽媽的喉管都已經斷開了,屍體已經僵硬了。
所以沒有必要鬨。
還不如留著力氣,想想後麵要怎麼活下去。
媽媽一定希望自己能活下去。
*
時七捏著自己冰涼的指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又想起以前的事情了。
又想起了那段他極力想忘掉的經曆了。
*
被警長從家裡帶出來之後,小時七被安置在了附近的一處災民營。
這一帶傷人事件發生得太集中,方圓幾裡的居民全都被集中到了一起。營地由配槍的軍隊二十四小時巡邏監管,每個人能分到一張床位,一天三個麵包,三瓶礦泉水。
還沒開春,像小時七這樣獨身一人的半大孩子太少見了,同帳篷的另外幾家人心疼他,湊了湊,送了他一整套厚衣,讓他不至於凍著。
小時七禮貌地道了謝,然後圍著新圍巾跑到了營地門口,攔下了正要出警的警長。
警長一見他就歎氣:“還沒接到通知,今天也不行。”
黑亮的眼睛裡閃過一絲失望。
警長摸了摸他的頭。
死的人太多了,找到的屍體上頭下令一起燒了,燒完就地掩埋,家屬是不可能再領到骨灰的。
雖然不知道還能哄騙他多久,卻還是低聲保證道:“叔叔答應你,接到通知就立刻去找你,一定讓你第一時間……第一時間把媽媽的骨灰領到手。”
小時七抿了抿發白的嘴唇,點了點頭:“謝謝叔叔。”
“不客氣。”警長摸了摸褲兜,掏出來一顆被擠到變形的水果糖:“給。”
小時七禮貌地接了過來,再次說了句謝謝。
警長又摸了摸他的頭:“叔叔還要工作,叔叔先走了。”
警隊離開後,小時七又在原地站了許久。
因為媽媽的關係,他對這種為人民服務的職業要比彆人更了解一點。
外麵究竟是亂成了什麼樣子,才會把警隊,消防隊以及軍隊調集到一處來保護普通居民呢?
外麵都是那種怪物嗎?
小時七看著警隊消失在災民營的鐵欄門外,忍不住想。
究竟有多少怪物,才會把他們稱為災民?
外麵有點冷,小時七把凍得通紅的小手放在嘴邊嗬了口氣,轉身往自己的帳篷那邊走。
結果沒走幾步,路過幾個湊在一起抽煙的男人時,小時七聽見其中一個人罵了一句。
用詞難聽到有幾個字小時七都沒聽過。
但他聽懂了那人罵的後半句,那人罵的是成金洋。
“狗日的……”瘦成麻杆的男人又罵了一句:“他娘的賺這黑心錢,也不怕生孩子沒……”
“為什麼罵他?”
罵人的男人一愣,低頭一看,是個半大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