懂得都懂
且不提這根本不該是對上司說話的語氣,他甚至沒有用平等的語句,不停的重複著萊安的缺陷,反複提醒萊安,他是個有缺陷的人。
他在萊安身上發泄他不滿的情緒。
同時,迪克注意到,同事的目光貪婪的流連在萊安身上。
迪克不悅的皺了皺眉,他環顧四周。
沒有人會為這個新來的側寫師說話,大多數人都抱著看熱鬨的心態圍觀這次事件,就連局長都隻是黑著一張臉卻什麼也沒說。
他們正在無作為的看著一位正常人羞辱一位有著身體缺陷,卻坦然麵對自己的人。
他們以此為樂,將自己的惡意發泄在一個有著身體缺陷的人身上,自以為是。
他們從沒想過為什麼一個盲人都能成為犯罪側寫師,成為他們的上司,隻是覺得被一個盲人騎在頭上而不滿。
醜陋的人性。
迪克不悅的擰起眉,俊美英氣的臉變得更加生動,他張了張嘴,阻撓的話語沒能說出口。
因為萊安開口了。
萊安好脾氣的笑笑,仿佛根本沒把警員挑釁的話放在心底。
“首先,你得知道眼睛並不是五感的一切。”萊安拖著尾音微微卷舌,像是優雅的花體字,英式口音,像是浸泡的紅茶。
“可是沒有眼睛你連證物,證人,嫌犯,事發現場都看不見,你要如何進行側寫呢?”那名同事繼續咄咄逼人。
萊安低低笑出聲,他理所當然地說:“聽覺、嗅覺都可以幫助我分析側寫,況且,你們不就是我的眼睛嗎?”
“噗嗤。”那名警員雙手環胸,一時口快地說道:“算了吧,一個瞎子就做好瞎子算了,還要什麼眼睛,更何況,你剛才不是說,你還有聽覺和嗅覺嗎?”
警員的這句話讓整個會議室的氣氛直接冷凝,警員們大氣都不敢喘,那名警員也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話,臉色慘白。
所有人都在偷瞄著局長和那位新來的警官,他們隻是想發泄一下自己的不滿,可並不想讓麻煩找上自己啊。
局長的臉黑的可以滴出墨水,新來警官臉上一直掛著的敷衍笑容也完全消散,隻剩下一片冷色。
令人膽寒的氣勢從萊安身上釋放,像是一隻無形的巨獸伏趴在地上,虎視眈眈地盯著眾人。
那名警員嘴唇蠕動著,道歉的話語壓在舌尖說不出口,他依然感到不安。
萊安揚著唇笑,那笑容不是敷衍,也不是懶散,帶著刺人的惡意,配上那張精致的臉看上去像是朵毒罌粟。
“我們還沒有以同事的身份正式相處過,我的脾氣不太好,特彆是當我看不見之後,我總是無法控製和克製憤怒。”萊安的語氣溫和,尾音上揚。
聲音如此,卻讓人感覺不到任何溫暖,隻有一片寒意。
說著,萊安抬起手杖毫不猶豫地落在那名警員的肩膀上,他用的力道不低,所有人都聽見警員的肩膀發出嘎達一聲。
那是骨頭被萊安的手杖敲得作響,警員痛呼一聲,他咒罵著萊安站起來,比萊安大了一倍的身體擋在萊安身前,幾乎將萊安整個籠罩在陰影下。
萊安在這個滿身橫肉的警員麵前顯得過分瘦削。
警員不顧同事的勸阻,抬起拳頭襲向萊安的臉頰,周圍的警察都忍不住替萊安揪起心,這個看起來瘦削的盲人側寫師看來要挨揍了。
迪克瞳孔一縮,站起身正欲翻過會議桌解救萊安,隻見仿佛鋼琴家的修長手指攥住了警員襲來拳頭的手腕。
萊安抓著男人的手腕側身,手肘狠厲地擊在警員的腹部,借著男人衝向自己的蠻力輕鬆一個過肩摔將男人摔倒在地,非常輕鬆。
緊接著,萊安一隻腳踩在男人胸口,皮鞋尖抵著男人的下顎,明明隻是一隻腳而已卻仿佛施加了千般力道,無論如何攻擊了萊安的那名警員都無法起身。
萊安微微屈身,居高臨下的盯著身下的男人,那雙藍色的眼睛空洞,沒有視線,卻讓警員感到了一種被毒蛇盯上的感覺。
冷汗從他背上流下,他現在想起來了,哪怕眼前這人是個瞎子,他也曾是FBI的一名探員。
周圍本來打算攔架的警察都愣在原地,不知道該去幫誰,迪克鬆了口氣重新回到座位上。
萊安掀了掀嘴唇,沒有什麼笑意,他壓抑著嗓子裡的咕嚕聲。“不知禮,無以立,現在收拾你的東西離開刑偵隊。”
萊安鬆開腳,被萊安壓製在地的那人飛快爬起來,低著頭離開了會議室。
現在的萊安是徹底在刑偵科立下了威嚴,至少表麵上,沒有人在敢挑釁他。
當然,隻是表麵上。
萊安明白,隻要他眼睛有缺陷,他與其他人不同,那麼他永遠都是被排斥的那一個。
萊安不著痕跡地擰了下眉,又飛快恢複到一開始無害懶散的表情,仿佛剛才那宛如大型貓科動物的人不是自己。
萊安甩了甩手,他杵著盲杖,另一隻手摸索著會議桌向前走去,剛才的一席打鬥動作讓他的位置發生了稍微的偏移。
萊安遲疑地轉了轉頭,盲杖在地上試探的敲了敲,終於伸手摸到了冰冷光滑的實木,萊安舒了口氣,這應該是會議桌或者板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