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華頂雲霧不錯,你嘗嘗。”
沈嬈:……
她最近一連十來日,天天跟在康熙身邊伺候,卻還是摸不準這位爺的脾氣。
剛喝過的茶盞,就這麼遞到自己麵前來,這要是換了旁人,沈嬈一準要覺得自己被調戲了,但從康熙卻說的十分坦然。
來不及想那麼多,沈嬈乖順地接過茶盞抿了一口。
“怎麼樣?”康熙問道。
沈嬈略品了下答道:“香味馥鬱,細嗅下能聞見悅鼻的板栗香氣,湯色黃綠光明,入口醇厚鮮爽,是難得的好茶。”
康熙聽完她的回答,玩味地勾起嘴角繼續問道:“茶是好茶,那煮茶的手藝呢?”
沈嬈這才明白他打算問什麼,以往自己在禦茶房時,烹煮綠茶時總喜歡用將沸未沸的水衝泡,與常規方法比,總差些火候。
“火候正好,是奴婢從前疏忽了。”沈嬈不欲同他解釋那麼多,乖乖認錯道。
“是嗎?”康熙盯著她低垂的眼,悠悠道:“可朕覺得這茶有些釅苦,反不如你沏的清冽。”
沈嬈心想,你倒是真會吃,綠茶不以沸水衝泡,顏色確實會暗淡許多,卻能避免茶葉苦澀的味道,更突出其清爽甘冽的口感。
“你這泡茶的手藝不是在宮裡學的吧?”康熙問道。
兜這麼大圈子原來是為了問這個,沈嬈如實答道:“奴婢在家時學過。”
“你家教女兒的東西倒是雅致,難怪養出來的閨女不像滿人,倒有幾分江南女子的味道。”康熙淡淡道。
那還不是因為你爹跟你爺爺都好這一口兒,所以鄂漢覺得你沒準也得好這個嗎?沈嬈在心裡吐槽。
皇太極的海蘭珠和順治帝的董鄂妃確實都是這個調調的。
“奴婢的祖父曾在江南駐紮多年,想來是那時,沾染上了那邊的風氣。”沈嬈解釋道。
鄂碩是大清的開國功臣之一,早年南征北戰,在江南駐守過幾年,對此康熙就是再不喜董鄂氏,也說不出什麼來。
這話堵回來真是巧妙,康熙心裡心道,不過手掌天下權就這點好,讓他說不出話來,自己也彆想好過。
他冷哼一聲問道:“那就學會沏茶了?還會彆的不會?”
那漫不經心的口氣,就好像沈嬈不是個人,而是個供人隨意挑揀的物件。
沈嬈刻意忽略了那種被人看不起的屈辱感,恭敬地回道:“學過彈琴、唱曲……還有跳舞。”
康熙嘲諷地笑了笑問道:“不是將門之後嗎?怎麼就學些這個呀。”
那副心知肚明又故意出言奚落的樣子,氣的沈嬈額上青筋直跳。
然而卻又無話反駁,鄂漢的教養是她這輩子的恥辱,即使被人這般奚落,卻無法還嘴,因為事實正是如此。
康熙看出她的羞惱,心情一下好了不少:“不是學過彈琴嗎?去,彈一個聽聽。”
他倨傲又輕慢的神情,讓沈嬈一下子想起他前日歇晌時,逗弄那兩隻獅子狗作揖時的情景來。
那時他與現在唯一的不同,就是這次他的手裡沒有禦廚準備好的肉羹。
沈嬈有時候甚至會希望自己不是個穿越者,沒了前世的記憶,她就能在鄂漢的教育下坦然接受,取悅男人才是自己的天職,這樣至少,此時的她不會感到屈辱。
沈嬈恭順地彎腰領旨,隨後從小太監呈上來的各種樂器裡,拿了把琵琶。
錚地一聲!
琵琶弦動,纖細指尖下發出巨大的聲響,竟叫殿外守著的侍衛們不自覺地抱緊了手中的刀,康熙也倏地睜大了雙眼。
琴音鏗鏘,絕而不斷,初聞隻覺殺氣陣陣,再細聽恍若能見兩軍決鬥,聲動天地,瓦屋若飛墜。
徐而察之,有金聲、鼓聲、劍弩聲、人馬辟易聲;俄而無聲,久之,有怨而難明者,似為楚歌聲,至深處又仿若項王自刎聲,始而奮,既而悲,終而涕淚之無從。
是,十麵埋伏。
一曲終了,沈嬈藕節似的指尖搭在仍有餘震得琵琶上,隻覺得身心舒暢。
這些天在康熙這兒受得閒氣,都隨著這曲慷慨悲歌泄出去了。
當真是撫人心呀,沈嬈心裡麵上難免帶了出來,隻見她微微歪著頭,十分歡喜地撫著琴頭,一雙極惑人的狐狸眼,笑得彎彎的,難得帶了幾分稚氣。
這樣一幅嬌嬈明豔的臉蛋上,再配上天真可人的神情,對男人的衝擊力不可謂不大,就是饜於美色的康熙也不得不承認,此時的他亦被色迷了眼。
“好琴。”
片刻後,康熙收回目光,掩飾地端起茶杯飲了半盞後誇道。
沈嬈聽到他的誇獎,又摸了摸手裡琴,今日能彈得這般痛快,這把好琴功不可沒,想到這兒忽然有些欲言又止。
康熙似乎猜出了她心中所想,還是頭一次見她這樣孩子氣的一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