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嬈才欲歇下,卻聽外麵有太監來報,說太子有事相商,請娘娘移駕毓慶宮。
沈嬈略蹙了下眉,胤礽若真有事,直接來乾清宮尋她便是,何必叫自己過去?
但既然事關太子,她也沒敢耽擱,直到進了毓慶宮內殿才明白了,這小子是鬨得什麼幺。
“病了就說病了,還有事相商,”沈嬈坐到榻前,用手貼在他額頭上,感受到手下的溫度確實略高了些,又問道:“可請太醫瞧過了?”
胤礽被戳破心事,赧然地抱著被子往裡麵滾了滾,病中難受,他就想叫額娘抱抱他,再溫柔地摸一摸他的頭。正如他曾在延禧宮見過的那樣,大哥風寒發熱時,惠妃就是那樣安慰他的。
隻是他自認已經長大了,磨不開巴圖魯的麵子,這才想了這麼個說辭,這會兒還在嘴硬:“額娘,胤礽真是有事找您,您記得費揚古嗎?”
沈嬈見他不適,哪還顧得上什麼費揚古,點點他的小鼻子強調道:“太醫看過了沒?”
“看了看了,就是偶感風寒,無事的。”
沈嬈看他那不當回事的樣子,又歎了口氣對跟著她的滿方道:“去請太醫來,我摸著還有些熱,覷空也跟皇上說一聲。”
胤礽把自己從被子裡刨出來,又滾了過來:“哎呀額娘,真不用,我現在一點也不難受了。”
沈嬈不信任地看了他一眼,胤礽沒再糾纏,隻轉移話題道:“說正經的,額娘知道費揚古嗎?”
這麼點的小人兒還說正經的,沈嬈被他這小大人的樣子逗得想笑。卻又不敢真笑出來,怕他臉上掛不住。
費揚古是她祖父鄂碩的小兒子,與自己父親不同,她這位小叔頗有其父風骨,在行伍打仗上很有些天賦,與自己雖不親近,但也算儘了叔父的本分。
而且和他似乎很看不上鄂漢妄圖獻女邀寵的行事,明裡暗裡為自己說過不少話,,隻是到底不是自己閨女,沒道理為了人家女人與大哥生了嫌隙。隻在私下裡對她頗有照拂,是以這位小叔算得上是她在董鄂氏一族中觀感最好的一位了。
“知道,他是額娘小叔,額娘幼時騎馬還是他教的呢,隻不過後來疏遠了,如今已經許久不曾聯係過了。”沈嬈輕聲答道。
“嗯……那如果兒子想要用他,額娘可會不悅?”胤礽一本正經道。
沈嬈蹙了蹙眉,她不想胤礽小小年紀便開始為了權力汲汲營營,不是三觀不同,而是知道他那位父親的壽數還長著呢,過於算計隻怕會犯了他的忌諱。
但她也理解他身在那個位置上的為難,隻得提醒道:“你可曾想過,你皇阿瑪若是知道你暗中……”
“沒有,”胤礽不滿地拽了拽她的袖子,小聲道:“額娘,是皇阿瑪叫兒子問您的……”
這下輪到沈嬈愣住了:“皇上?他、他問我什麼……”
胤礽點點頭,解釋道:“那日,兒子聽了您的話,將心底的想法對皇阿瑪和盤托出,他好像很欣慰的樣子,還和兒子說了許多……”
他停頓了下才道:“反正兒子現在明白了,我之前還懷疑皇阿瑪真是不孝至極,聽信索額圖一家之言更是愚蠢!”說著還嘁了嘁鼻子,看來當真是氣著了。
沈嬈用手在他後頸處揉捏,她曾聽人說過,小孩發燒按按穴位能舒服些:“所以你就想拉攏董鄂氏?”
“嗯!皇阿瑪告訴我,馭人之術最重要的就是製衡,我若隻有赫舍裡氏一族可以依仗,那便不是我用他們,而是被他們轄製住了,如果費揚古真能立起來,再為我所用,那赫舍裡家必不敢像現在這樣糊弄我,等將來我再有了妻族,就能更好地去平衡各中關係了。”
沈嬈咽了咽口水,這還是那個賴在自己懷裡吵著給大白貓做衣服的淘小子嗎?
“這都是你皇阿瑪說的?”
胤礽似乎被揉的十分舒服,像隻小奶貓似的,不自覺發出呼嚕聲,沈嬈笑著搖搖頭,這可不是什麼幼貓,分明是隻老虎崽子。
“對啊,皇阿瑪還叫吏部把董鄂氏一族可用之人的生平都給我送來了,讓我自己挑選,我選了費揚古,他也說這人是個難得得將才,隻是得您願意了,才能先讓他襲了一等公的爵位,再做打算。”
沈嬈放下心來,又問道:“那他有說為什麼要問我嗎?”
胤礽不知是累了還是被揉磋得舒服了,眼睛都眯了起來,他打了個哈欠,含糊道:“皇阿瑪說,董鄂氏的人有些不招您喜歡,您若不願意的便不用了,將來選個和您親近的,在後宮也是您的助力……”
沈嬈沒有再問,極有耐心地拍著他睡下了,心裡卻不時回想起胤礽說的那句話來。
這話若是放在之前,她是怎麼也不肯信的,那人會為自己培植前朝勢力?彆逗了。
可經過那一夜,她卻不由有幾分信了,任他麵上再狠厲霸道,卻都不會傷自己分毫,沈嬈還記得,當時她氣急了隨手摸到一柄玉如意就朝他擲去,他反應快,偏過頭如意就砸在了床頭的紅木架子上,碎石飛濺。
那會兒他沒料到自己敢動手,又驚又怒,口口聲聲說要斬了自己,結果碎玉濺過來時,卻本能地伸手去擋,把自己護在身下。
也正因如此,沈嬈才越發膽大,朝他動起手來,一方麵確實是氣狠了,另一方麵,未嘗不是看出,這人根本不舍得傷著自己,才肆意妄為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