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的貴妃好生威風。”
康熙倚在迎枕上,原本淩厲的鳳眸此刻水潤潤的,大約是還在病中的緣故,聲音顯得格外低沉溫軟,語氣中帶著濃濃的溺愛與包容。
沈嬈卻沒理他,隻低頭在手中的竹紋留白珊瑚紅碗裡攪了攪,舀一勺燕窩喂到他的嘴邊。
“還學會堵朕的嘴了?”他話雖這麼說,但還是乖乖張嘴咽了下去。
沈嬈始終低垂著眼瞼不去看他,輕輕搖搖頭:“沒有……先吃飯吧,吃完好趕緊歇下,您也累了。”
能不累嗎?打晌午醒了,就非要跟孩子說話,父子多日未見,這也是應有之義,沈嬈就沒攔他,隻是半刻鐘後,就要打發胤禛回去,沈嬈不放心他單獨回毓慶宮,也就跟了出去,獨獨留下胤礽,爺倆也不知說了什麼,一個時辰後胤礽才從西暖閣裡出來。
沈嬈見他神色倦怠,本想服侍他歇下,卻聽門外稟報張廷玉等人已在前殿侯見,沈嬈驚訝地瞪了一眼梁九功,隻見他一臉心虛地扭過頭,眼神卻不住往地康熙身上瞟,這還是什麼不明白的。
康熙自知理虧,十分好脾氣地哄道:“你也累了,先去後麵歇一歇可好。”
這時候沈嬈的耐心還沒被徹底消磨完,壓著性子勸道:“有什麼要緊事兒就非得現在說,您剛醒,太醫說得靜養。”
“就半個時辰,半個時辰一過,朕肯定叫他們走好不好?”明明是求人賠笑的語氣,到了他嘴裡,卻偏偏帶了幾分不容置疑的氣勢。
這人都到門口兒了才叫自己知道,顯然是早有打算的,都是天子近臣、朝廷大員,她還能非把人家轟出去不成?
沈嬈沒好氣地睨了他一眼:“就半個時辰,君無戲言。”
康熙笑著點頭,來的都是外臣,往日都是在前殿召見的,如今康熙下不了床,那就隻能是沈嬈回避了,她在東次間裡提心吊膽地等了半個時辰,沒瞧見有人告退,隻等來一份皇上叫了參湯的消息,氣得險些砸了手裡的茶盞,這不是胡鬨嗎?
直到宮門快落鎖了,幾位大人才從西暖閣裡匆匆而出。
康熙也知道自己晌午那事辦的確實欠妥,乖乖地配合著吃了一小碗燕窩粥,軟聲求饒道:“今兒是朕不對,朕給你樣好東西作為賠禮,好不好?”
沈嬈本也是擔心他,這會兒隻想趕緊哄他睡下,也沒有多餘心思跟他賭氣拉扯,隻伸出那雙雪白柔嫩的素手,攤在康熙麵前:“拿來吧。”
康熙一笑:“你倒是不客氣。”說著就遣散了周遭伺候的宮人,連梁九功這些個貼身伺候的也被轟了出去,往常隻在那種時候才會這樣。
“不行,您不能胡鬨……”沈嬈嚇了一跳,趕忙出言製止,姝色無雙的臉龐上迅速籠上一層薄紅,顯得越發嬌豔動人。
康熙狹長的眉眼一挑,黑沉沉的眸子就這麼直勾勾地盯在她臉上,半晌不語,笑得十分輕佻。
沈嬈立馬意識到是自己誤會了,不說他身子如何,此時還是孝期,必然不會做什麼的。
可你直說不就成了嗎?搞這一套乾什麼!
沈嬈被氣笑了,反手輕推了他一把:“到底要乾嘛?不說睡了啊。”
“這就睡了?這麼著急?”康熙眨眨眼,笑容愈發風流肆意。
沈嬈嗔了他一眼,心知這狗東西就不能慣著,自己越害羞他越來勁:“著急,所以皇上還是先好好將養身子吧。”說著撂下折沿碗,想要去撤他身後的軟枕。
康熙聞言一噎,身子抵在軟枕上不叫她拿走,又瞧見沈嬈因為探著身子,露出的一截雪白的後頸來,心念一動,微微側頭在她柔軟小巧的耳垂上輕咬了一下:“不知羞。”
他就這麼靠著迎枕攬著她,沈嬈也不想跟他較勁兒,順勢靠在了他胸口上,辯解道:“臣妾可什麼也沒說,是皇上您自己想多了,我這話就是將來記到起居注裡,那也是賢良之言。”
康熙失笑,胸口微微震顫,這種極細微的聲響,卻無端叫沈嬈有種這人還好好地活著的真實感,她偷偷揩了下眼角:“到底能不能歇下了?皇上不累臣妾都累了。”
康熙卻搖搖頭,他攬在她身上的手臂分明都沒什麼力氣了,也不知道還強撐著乾嘛。
“好孩子,說了要給你個恩典的,”他抬起手輕柔地拂過沈嬈的鬢發,在她額上極憐愛地親了親:“去博古架上,把那匣子拿過來”
沈嬈走到博古架前,哪有什麼匣子,唯獨一隻白玉螭龍的擺件,四四方方,形狀倒是與箱匣相似。
沈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隻見康熙嘴角噙著笑,輕輕頷首算是肯定了她的猜測,他目光悠遠、似有深意,看著她的時候又滿含著溫柔與眷戀,可沈嬈卻無端覺得心裡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