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嬈被他哄著吃了碗粥,洗漱的時候都眼睛就睜不開了,才一沾枕頭便沉沉睡了,康熙見她睡得好,不由臉上就帶了笑,隻看著她恬靜的睡顏,自己卻怎麼也睡不著了。
他方才沒表現出來,但沈嬈對鄂漢福晉的態度著實令他心驚。
不是不知道董鄂家內宅那點事,畢竟早在她進乾清宮奉茶的第一天,鄂漢那些齷齪手段和其福晉的冷眼旁觀,就都被理成條陳呈到他的禦案之上了。
當然更不是故意給她添堵,隻是覺得那位夫人雖然偏心了些,但到底是她嫡親額娘,她還真能舍得就此不相往來了,還不是要在心裡暗暗掛念。
那種感覺就像,倘若孝康章皇後能活到現在的話,他會在心裡暗怪她當初的狠心,卻不會表現出來,依舊會給她太後該有的一切尊榮和體麵,如果她再願意裝出一副疼愛他的樣子來就更好了,即使是裝的,他也不會拆穿,反而樂得去演那場母慈子孝的戲。
可沈嬈不同,不管那位夫人如今是裝的還是真後悔了,她都不想再重新給她這個做慈母的機會了。
但這並不代表她是個冷硬絕情的人,相反他的小姑娘有多心軟,剛剛不是才領會過了嗎?康熙想到這些,心裡一片柔軟,伸手將睡熟的人往懷裡攬了攬。
睡著的她乖巧極了,又是在冬夜裡,即使他不抱她,一會兒再涼一些,她也會迷迷糊糊地扒過來的。
但這會兒,大約真是方才折騰大勁兒了,才一伸手就難受地皺了皺眉,康熙不敢再動,生怕攪了她,結果沈嬈反倒不樂意了,自己摸索了幾下不得後,茫然地睜開眼睛,找到熟悉的懷抱滾了進去。
康熙被她這一連串無意識的動作逗得發笑,剛想說點什麼,卻發現人家闔上眼,已經又要睡熟了,康熙一笑隻能將人摟的更緊些,臉頰貼著她的發頂不住磨蹭。
她愛我,很愛。
康熙在心底對自己說道,其實之前那樣折騰她,不僅僅是為了魚水之歡,他更喜歡的,是沈嬈因為愛他、心疼他,而選擇包容、一再妥協的模樣,那會給他一種真切的被愛著的感覺。
隻是這份感情,比之父母與子女間天然的血緣羈絆又如何呢?
想起她提到鄂漢夫婦時,仿若兩個陌生人的神情,康熙緊張到甚至有一瞬間忘了呼吸,其實他也知道,自己在對上她時,總有些患得患失。
之前他以為是自己執念太過以至欲壑難填,直至今日才明白,也是因為早就隱隱感覺到了她骨子裡那份純粹灑脫。
她愛的時候,熱烈明快,從不恥於表達自己的感情,那些直白大膽的情話,無論聽多少次,依舊能讓他麵紅心跳。
但他也確信,如果真有一天,沈嬈決定不再愛他了,那所有的一切都會化為風過無痕,無論如何挽回,她都不會回頭了。
睡夢中的沈嬈並不知道,在她看來的一場烏龍,居然還能有殺雞儆猴的作用,而被威懾到的,還是那個手掌天下大權的強勢帝王。
所以,當她次日醒來,看見岫月那副明顯有天大好事發生,著急稟報的雀躍神情時,還有一瞬間的怔忪。
她都快有驚喜PTSD了……
為了自己的身心健康著想,即使看出了她的情急,沈嬈還是等梳洗後,用過早膳才開口問道:“說說吧,什麼事這樣高興?”
岫月一福身,嘴角都快翹到天上去了,但還是不敢高聲,隻湊到沈嬈耳邊小聲道:“娘娘,今兒早上萬歲爺頒了聖旨,這回選秀全由您做主。”
沈嬈點點頭沒說話,她知道岫月應該還沒說完,畢竟選秀也算後宮事,由她這個皇貴妃做主,本也合乎情理,不至於叫岫月這樣喜出望外才對。
“而且萬歲爺親口說的,這回大選,後宮就不進人了,都寫進聖旨裡了!”果然,又聽見岫月興奮地補充道。
這回,沈嬈聽了也露出一個笑來,私下說說和曉以明旨畢竟是不一樣的。
不等她高興完,那邊傳旨的太監就來了,八成是早就到了,隻是她一直不起,人家也沒敢叫她罷了。
等叫了進,那傳旨太監也是一臉喜色,誰不愛當這報喜的鳥兒啊。
也得虧是自己平日裡機靈嘴甜,上麵的大太監疼自個兒,想起那些和他一道出來,卻被安排到後宮傳旨的太監就一陣後怕。
這同一道旨意,對皇貴妃和後宮其它娘娘而言,可謂是天壤之彆啊,連他們這些奴才都看出來萬歲爺是為著誰,才不添新人兒的,後宮那些娘娘就是想裝傻,到這會兒估計也裝不下去了。
到時候,彆說賞錢了,能全須全尾的回來就燒高香吧。
小太監宣讀完聖旨,拿著皇貴妃賞的滿滿一荷包金裸子,樂得嘴都合不上了,但他能得著這好差,也不全是馬匹拍得響的緣故,也是心中有數,明白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
隻道恭喜皇貴妃要添兒媳了,提前給娘娘。給太子爺道喜,隻字不提皇上不封後宮的事兒,這就是聰明人了,這事說到底不合規矩,禦史言官又得囉嗦上一陣,是以娘娘可以高興,他們這些作奴才的卻不能說出來。
沈嬈笑笑,又叫岫月賞了他一荷包金瓜子,經他這麼提醒,才想起還有這麼件大事來。
以前想起大選心理就彆扭著,連帶著對挑太子妃都沒了興趣,畢竟按理法來說,秀女都先是皇上的女人,隻有等皇上挑完了,才能輪到其他人,即使是太子,也沒有越過去先選的道理。
是以沈嬈就這麼陷入了一個死循環,不充實後宮就不能選太子妃,想選太子妃,就先得給康熙挑女人,她心裡過不去那道坎兒,乾脆連選太子妃的事都拖著了。
而現在充實後宮的壓力沒有了,保媒拉纖的熱情瞬間就占領高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