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沈嬈進去的時候,兩人都愣住了,不是因為彆的,而是他貼在耳邊的手機正喋喋不休地響著女人尖銳的叫罵聲。
“你怎麼這麼沒用!如果不是因為你,我怎麼會落到這種地步,你現在是要我眼睜睜看著沈雲柔那個□□登堂入室嗎!我怎麼會生出你這種兒子來!彆以為掌管著公司就高枕無憂了,你做夢!隻要肇夫人的位置不是我,你永遠隻是個私生子!你想一輩子被人戳脊梁骨嗎!”
他開的免提,女人又正在氣頭上,聲嘶力竭,沈嬈站在門口都聽的一清二楚,秀氣的眉頭立時皺了起來。
玄燁站在落地窗前,一臉平靜地欣賞著窗外的雨景,好似女人尖酸刻薄的怒吼是隨著雨幕起伏的交響樂一般,直到看見沈嬈走進來,才跟著皺起了眉。
但也隻是一瞬間,隨即他閒庭漫步般地踱到真皮沙發上坐下,修長的手指隨意地點著漆黑的皮子,繼續欣賞著女人狂怒的吼聲,隻在她又一次罵到沈雲柔頭上時,望向沈嬈,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他現在心情很不好,沒有耐心跟這小東西虛以為蛇,甚至不再介意她的突然醒悟,不過是一時升起的幼稚想頭罷了,不成就不成吧,左右自己也沒什麼損失。
“對了,我聽說你把沈家那丫頭帶到自己身邊去了?怎麼她們沈家的姑娘抹了蜜蜂屎不成,叫你們一個兩個的這麼不要臉的往上撲!”
“你老子不來見我也就算了,你為什麼也不來接我?你知道這讓我多沒麵子嗎!你在那小賤人肚皮上爬不起來是不是?連自己親媽也不要了?”
沈嬈本來已經很尷尬了,誰知道那位夫人話鋒一轉,竟衝著自己來了,她何曾聽過這種話,一張俏臉瞬間漲得通紅,張了張嘴似是想要辯駁,卻又想起這時候驟然出聲才更坐實了人家對自己指控,隻能訕訕閉了嘴,神情間不服氣的很,還有點委屈,表情靈動非常。
玄燁看著她這幅樣子,不知為何心底那種暴戾的、恨不得摧毀一切的煩躁平複了不少,甚至好笑地搖了搖頭,對於電話那頭的女人,卻既不回應也不安撫,任由她背景音樂似的罵著。
那一位也是個奇人,得不到任何回應,也不影響她的叫罵,不過相比起素未謀麵的沈嬈來,她對於玄燁這個不能給自己掙臉的兒子怨氣更甚,很快就轉移了話題,集中火力攻擊起他來。
“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就是生下你!”
“你這個忘恩負義的東西,你以為那老太婆有多稀罕你,當初要不是我多了個心眼,早就被他們母子逼去墮胎了,他們壓根就不想讓你生下來!”
“沒有人期待你的出生!”
“我就是養條狗還知道搖搖尾巴呢!偏生養了你這個白眼狼!”
沈嬈越聽眉心蹙得越緊,玄燁卻看著她,露出一個平淡的笑容來,抬手指了指桌上的咖啡,示意沈嬈幫他端過來。
他有點想叫小姑娘離自己近一點,卻又不想明說,隻得找了個借口,可沈嬈並沒有去動桌上的咖啡,直接徑直走到玄燁身邊來。
“可以掛斷嗎?”她無聲地說著,玄燁一邊在心裡嘲笑這種對口型的行為太過孩子氣,一邊慢慢無聲開口:“她在我床前上過吊,我不敢。”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表情平淡地像是在問她一會打算吃什麼,但表達的意思卻叫沈嬈久久回不過神來。
“你是我生的,你欠我一條命。”
“你為什麼不能幫幫我?”
“要是一直這麼活,還不如死了乾淨,兒子,咱們一塊死了算了。”
沈嬈心頭猛然一跳,她生活環境簡單從沒見過這樣的人,不知是怎麼想的,心裡一急就伸手捂住了他的耳朵,身子湊近的時候帶著淡淡的馨香,有種安撫人心的神奇魔力。
這些話其實是玄燁自小聽慣了的,可如今一雙溫熱柔軟的小手就這樣幫他隔絕了那些仿佛是從地獄傳來的詰問,輕易得連他自己都有些不可置信。
沈嬈做完就後悔了,想抽回手來,剛一動就被玄燁死死按住,他的手覆在自己手上,沒有半分人類該有的溫度,任表麵再風平浪靜,心裡也會難過的吧,沈嬈的心像是突然被誰攥住了似的,繼而泛起陣陣細密的疼痛來。
她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就什麼都不怕了,連同害羞的膽怯也一同消失了個乾淨,她靜靜地捂著玄燁的耳朵,眼神溫柔似水,帶著說不出的憐惜和珍視。
玄燁也毫不避諱地看著她,不想放過那雙美麗的杏眼中任何因自己而波動的情緒,半晌後輕輕笑了出來,沈嬈同他對視一眼也跟著笑了出來,兩人像是有了共同秘密的孩子,正在一起惡作劇似的,嘴角的弧度如何也壓不下去。
他在這樣朦朧無聲的世界裡過了很久,久到他甚至開始相信世間的原本的模樣就是這樣美好之後,沈嬈才輕輕鬆開了手,原來佟佳獨角戲唱累了,終於不甘地憤憤掛斷了電話。
玄燁第一次希望母親能講得再久一點,他嘲諷地搖了搖頭,不敢相信自己有一天也會耽於這樣稚拙的保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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