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在身上的和服因為過大,完全可以將我包裹住,恰好為我擋住了寒風。
……真是不可思議。
我還是第一次從我這個屑哥身上,體驗到這種稱得上體貼的舉動。
可能今天的月亮真的是從西邊升起來的。
在我胡思亂想,不知道過了多久時,我哥突然停了下來。
我也跟著回過神來,裹緊身上的和服,鑽出腦袋往外看。然後發現我跟我哥懸浮在半空中,底下是一座看著不算小的古宅,點著蠟燭的廊燈照亮了來往的人。
當然,像這種宅子,肯定是不缺少護院的武士的。而在燈光的借助下,顯然並不瞎的他們能夠清楚地看到頭頂上方的闖入者。
“敵襲!”
大吼的聲音驟然驚醒了這個黑夜,變得吵吵嚷嚷起來。
“真是無趣啊——”
我哥一邊用著漫不經心的語調說著這句話,一邊伸出手來,對著下方點了點。
下一秒,原本空無一物的天空聚集起鋪天蓋地的奇形怪狀的扭曲之物,它們臣服於詛咒之王的威勢,以勢不可擋地態度呼嘯著衝著那些人類而去。
毫無所知的普通人類茫然地看著自己分離的身軀,重重摔倒在地,步入死亡。
我默默看著底下血腥的一幕,我想此刻我大概是麵無表情的模樣。
直到宅子裡跑出數名咒術師,這種一邊倒的屠戮才得以得到緩解。
“宿儺,你不要太過分了!”
明顯是家主打扮的人發出憤怒的聲音。
“你身為人類,卻自甘墮落成詛咒師,甚至以食人為樂,害了多少家破人亡……”
但我哥並沒有興趣繼續聽下去,他偏過頭來,幾乎貼上我的麵頰,用低啞磁性得能夠讓女人腿軟的聲音,說出惡魔的低語。
“把他們全部殺了,我的妹妹。”
然後他將我一拋,整個人往下丟了下去。
“領域展開——[伏魔禦廚子]!”
猩紅色的領域鋪天蓋地而來,牢牢禁錮住了這一片天地。
“呼,呼……”
幾個小時後,我發出劇烈的喘氣聲,靠著從彆人手中奪來的長刀,以刀尖撐地,支撐著自己的身體,然後微微偏過頭來,看向身後。
那是一座由無數白骨堆積成的屍骨山,而在骨山的最頂端,則坐著我的哥哥。
他一手撐著下顎,居高臨下,微垂著眼眸看著我的方向,眼神帶著惡意的戲謔,似乎在他眼中,我隻是給他上演有趣戲碼的人偶。
之前那幾個小時的戰鬥,他也是如此地看著。
他故意做出那副親密的舉動,故意將我扔進人群裡,故意驅使著咒靈跟在我的身後。
再加上他展開的領域,封死了這個家族的人想要逃離的心思,不得不抱著必死的信念背水一戰。
於是這些咒術師自然而然便會對我舉起刀尖,沒有任何和解的可能。
或者說,就算有,宿儺也不會允許這種情況發生。
在能活下來的時候,我自然是不想死的。
所以我明知道這一切是宿儺的安排,卻也不得不順著他的劇本走下去,對著這群人同樣舉起屠刀。
以一人之力群敵眾人這種事情,我自然是做不到的,畢竟我這個身體不過才十二歲而已,更彆說身體素質也算不得太好。
若不是有那些咒靈分散了這些咒術師的精力,隻怕我早就死了。
但就算如此,我依舊險象環生,尤其到了後麵,精力不足的時候,我有好幾次差一點就被人以斬斷腰部/頭顱/脖頸的方式弄死。
我一度以為自己撐不下去了,但我的確活到了最後。
身上的衣服早已被鮮血浸透,這其中有這些被我殺死的人的,自然也有我的。原本被我穿在身上的,屬於宿儺的衣服,早在打鬥中不知何時遺失掉了。
血液的流失讓我覺得身體又再次冷了起來,但疼痛卻刺激著我,讓我不至於因為這種寒冷失去感受身體的能力。
我用刀支撐著身體,看著我頭頂的屑哥,心中嘲笑著幾個小時前的我。
果然,體貼什麼的,從來都不存在。
“可以走了嗎?”
我喘著氣問,聲音並不大,但我確定他可以聽見。
證據就是坐在屍骨山山頂的他終於站起身來,踩著腳下的白骨,一步步走下。
他踩在被血浸透了的土地上,朝我伸出手,直接掐住了我的臉頰,絲毫無所謂自己的手沾染上我臉上的血跡,隻迫使著我不得不順著他的力道,靠近他。
他手掌熾熱的溫度順著皮膚的接觸,再次溫暖了我,卻同時也將留在臉上的,已經冷下來的血再次灼燒,讓我鼻間的血腥味愈發濃厚。
“你總是這麼不乖啊,我的妹妹——”
他在說出這句話時,眉頭微皺,甚至還低歎了聲。
如果隻看他的表情,就好像真的是那種麵對著調皮的妹妹,無奈又縱容的哥哥,但我隻感覺他掐著我臉頰的手越發用力,我懷疑我臉上會留下指印的痕跡。
“我說過了吧——”
“把所有人都殺了。”
他的聲音混合在了血腥氣裡,我的身體輕微發著顫,不知道是因為他意味深長的語氣,還是因為戰鬥過後的脫力。
他垂眸直視著我的眼睛,嘴角咧開,低低笑了起來。
“撒謊的孩子,可是會被吃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