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四處張望了一眼,確定附近沒人,走過去摸了摸他光溜溜的腦袋。
……彆說,滑滑的,摸起來還有些上癮。
“今天怎麼又跑來林蔭道了?”我問它。
因為之前被源輝學長教訓過,泊漪學了乖,再不在校園裡亂晃悠了,隻要還有學生在校,它通常都呆在學校大門附近的小池塘裡。
今天卻破天荒地跑來了林蔭道,我還挺意外的。
泊漪一邊享受著被我摸頭的快感,一邊回答:“校門口有奇怪的人,怪嚇人的,我不敢呆著。”
“奇怪的人?”我聞言蹙眉:“什麼人能嚇著你?該不會是除妖師吧?”
否則普通人類哪會對河童這種百年妖怪造成威嚇?
泊漪想了想,搖頭:“不知道,但他身邊的確跟著一隻很厲害的妖怪。”
身為人類,卻有妖怪相隨麼。
看來果然是除妖師沒錯了,而那隻跟著的妖怪,不出意外應該是式神。
可除妖師來這裡做什麼?
全天下妖怪那麼多,海鷗學院又已經有源學長保護了,犯不著再來————啊,該不會是來找源學長的吧?
越想越有可能,也對,源學長是源家的繼承人,除了白天守護海鷗學院外,平日裡應該也會接下其他除妖的委托。
真是忙碌啊,源學長。
記得伏黑還說過,源學長同時擁有著一級咒術師的身份,再聯想到之前好幾次在校外遇見他時,他都是一副熬夜後精神不足的模樣,我難免有些感慨。
有的人天生擁有靈力和咒力,卻無所事事。
有的人天生擁有靈力和咒力,卻年紀輕輕,已經擔負起了保護人類的重任。
前者是我,後者是源輝學長。
我越想越覺得自愧不如,搖了搖頭,拍拍河童泊漪的腦袋,感慨萬分的走了。
距離校門口還有二三十米時,我看見了泊漪口中‘很嚇人’的除妖師。
他一身日式長袍,戴著鬥笠,身旁跟著一隻實力不俗的烏鴉妖怪,安安靜靜地站在門邊。
除妖師這類人物特彆麻煩。我故意避開了他的視線,也假裝沒有看見他的式神,裝作普通學生的樣子,一臉平靜地走出校門。
結果前腳剛踏出去,就被叫住了。
“夏目小姐。”
我停住腳步,半眯著眼,警惕地看過去。
被除妖師叫出名字,還是夏目這個姓氏,我已經知道自己之前的推測都是錯的了。
他不是來找源學長的。
他是來找我的。
“找我做什麼?”我蹙緊眉問。
除妖師摘下他的鬥笠,微微一笑:“好久不見了,夏目小姐。”
看見一張熟悉的臉,我的瞳孔頓時縮緊。
這個人……是的場家族的。
是的場靜司的手下,也是小時候,負責照顧的場晝夜的人。
連我小時候……也有被他照顧過。
是的。雖然的場家族和我祖父的關係不算融洽,但他們也不是完全對立的。
祖父曾經給我講過許多他年輕時候的故事,據說有一次,他曾遇見一隻特彆強大的妖怪,受傷後失去了力量。
聽說那一次斑碰巧並不在他身邊,是偶然路過的的場靜司救了他。
說偶然也不對,的場靜司那時本來就在狩獵那隻妖怪,隻不過是恰好遇上了祖父遇險而已。
但不管怎麼樣,不管兩人的立場是否相對,祖父他是個溫柔且懂得感恩的人,他沒有忘記這份恩情。
…………雖然後半輩子,兩人的關係依舊不算融洽就是了。
我完全理解祖父,的場家的人性格都怪怪的,比如的場晝夜,他完全和他祖父的場靜司一樣,不僅心思深沉,思想危險,說話也不是一般的討厭。
算起來,我已經很久沒有和的場家的人見過麵了。
祖父剛去世那陣子,的場家還給我寄過信,慰問隻有短短兩行,剩餘的篇幅,全部是在慫恿失去庇護的我收拾好行李嫁過去。
……誰他媽要嫁過去啊,真是厚臉皮!
雖然這麼想,麵對長輩,我還是乖乖換上了敬語:“泉叔,你怎麼來了?”
泉叔淺笑著走到我的麵前,他抬起手,從袖口掏出一封信。
“這是給夏目小姐的邀請函。”
我接過信,問:“什麼邀請函?”
“是新任家主的繼位典禮。”泉叔的聲音比從前聽上去滄桑許多:“家主他……最近身體不是很好。”
正在撕信的我手一頓。
繼位……繼承家主之位嗎?所以的場靜司已經快不行了?
那這麼說,即將繼承他的位置,當上的場家家主的人不就是————
我展開信件一看,果然,上麵寫著的場晝夜的名字。
思緒忽然飄回到很久很久以前……
【聽說我家的祖先曾經與妖怪做了約定,最後卻違背了約定。在那之後,每代家主的右眼都會被妖怪攻擊。】
【那晝夜你不要當家主就好了。那麼漂亮的眼睛,丟掉了不是很可惜?】
【你不懂,祖父會生氣的。】
【什麼不懂呀,我懂著呢。你祖父如果愛你,又怎麼會舍得讓你遭受危險?我祖父反正不會這麼對我!】
【說你不懂你就是不懂,你又知道我和祖父承擔著什麼?真是又傻又蠢。】
【你……!我不要理你了!】
…………
那時的我的確不懂。
為什麼明明有彆的路可以選,的場晝夜卻偏偏要走最危險的那一條。
而現在的我卻也漸漸理解了,生在他們那樣的除妖世家,需要背負多大的責任。
就和每日每夜,不斷與咒靈、怪異、和妖怪戰鬥的源學長一樣。
……
是麼,的場晝夜要成為家主了啊。
這一天,終究還是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