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發生的事情有些戲劇性。”
一如太宰治所料, 父親在發現自己的白月光被人毒殺在了公寓裡,更彆提母親還故意留下了顯眼的證據。
可憐的男人悲痛欲絕,在抱著白月光的涼透的屍體哭了一場後, 他怒氣衝衝地回家興師問罪去了。
迎接他的卻是盛裝打扮的夫人。
夫人早已命人做了一桌豐盛的筵席,她是宴會唯一的主人, 笑吟吟地起身迎接她那暴跳如雷的丈夫,就像是無數個日日夜夜所做的那樣。
“習慣真是最可怕的東西。”
太宰治坐在高位上, 朝瞬笑了笑:“你猜後來如何?即使是那麼生氣, 父親他還是喝下了母親遞過來的毒酒,因為他潛意識裡還是認為母親還是那個愛他的小姑娘, 怎麼也不會對他刀劍相向。”
可下一秒, 夫人就拔出了插在腰帶之中的短刀, 狠狠地朝這個她愛了二十多年的男人捅了過去。
老爺這才意識到,夫人是動真格的。
想到這裡,他狠下心來將母親用力一推。
男性的力量自然要比一個柔弱的女子強大許多,但他沒想到的是,夫人居然沒有絲毫的反抗, 順著他的力道被砸向了尖銳的木質硬角, 就好像刻意赴死一般。
那位被歲月凝固了歲月的美麗女子宛如一隻撲火的飛蛾,心甘情願地與和式的拉門融為一體, 漸漸地劃下了一尺刺目的鮮紅。
她死了。
或許,活著對於夫人來說本就是無聊的事。
“我下樓的時候, 就看到母親已經臉色蒼白地倒在地上,而我的父親也劇毒發作,一麵掐著自己的脖子, 一麵‘赫赫’地喘著粗氣, 要我去打電話去叫救護車。”
老爺看到自己年幼的兒子緩緩從樓上走下來, 他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的落水人,拚命地發出了求救的信號。
“救命去叫救護車”
可津島修治就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地打量著父親的臉。
長這麼大,他還從來沒有仔仔細細看過這個男人的臉,以至於印刻在他的腦海中的,隻有夫人每天擦拭的相框裡的年輕男人。
老實說,在相貌上他確實很像父親,也難怪母親將他當做父親的替代品。
“那是我第一次觸碰到不可視的境界線。”
太宰治想起那件事,他的表情逐漸變回了蒼白而又淡漠,就像是平時的那樣,更像是一位執掌生死的暴力機關的首領:“老實說,無聊極了。”
這兩個人的人生,往前看一覽無餘,往後看也毫無波動,幾乎是一眼就能望到頭的無聊人生,更彆說他們活著的時候就足夠痛苦了,根本沒有繼續生存在這世間的理由。
“這是不對的,太宰。”瞬擔憂地說。
太宰治說:“我知道我這樣不對。”
瞬趴在高高的椅背上,將下巴放在交疊的胳膊上,望著對麵的青年:“你是這樣想的嗎?太宰,已經發生的事情改變不了什麼,但你的父母在對待你的方式都大錯特錯,還好你是這樣堅強的孩子,沒有徹底地走入歧途。”
“你不覺得我這樣很冷血嗎?”太宰治問。
灰藍色長發的青年想了一會兒,給出了答案:“這件事錯在你的父母,是他們的錯誤鑄就了這樣錯誤的你的過去,就算你推開窗子的方式不對,卻不代表你不能擁有推開窗戶的想法。”
“即使我冷眼看著他們死在我的麵前?”
“唔你管這叫冷眼嗎?”瞬說:“你隻是比平常的孩子更聰明,更通曉人性罷了,成年人的標準不應該用在你的身上,聰明不是你要為這些事情負責的理由。”
太宰治卻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話。
“你是在把我當成孩子嗎?”他笑的極為開心,鳶色的眸子彎彎的:“其實我並不需要。”
“可是你那時候本來就是孩子啊。”瞬說的理所應當:“你不是平時很喜歡也被我摸摸頭嗎?說明你本身還是渴望有人愛你的啊,太宰。”
“我已經失去了愛人的能力。”
太宰治否決地很快,就好像在害怕些什麼:“你說笑了,像我這樣連活著都覺得沒有意義的人,怎麼可能又會愛上什麼人呢。”
“你很像你的媽媽。”瞬說:“你看,你從小被母親帶在身邊長大,因為她沒有展現出如何愛一個人,所以你無法學習到這一能力,但你卻在無形之間學會了彆的東西。”
“”
“你的母親不會去愛人,所以你錯將不會去愛當做了失去愛這一能力。但實際上,一旦你喜歡什麼人,你會像你的母親一般,為了你心中僅有的一點點東西,奮不顧身地去賭上一切,甚至拚上自己的性命。”
“”
太宰治沒有接話。
他說的沒錯。
後來的自己為了為了還沒遇見的摯友,都能賭上一切去挽回他的性命——
即使是飛蛾撲火,即使是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隻要有一點點希望,他也願意去嘗試。
“真是可笑。”
“被我在心裡一直看不起的母親,居然是最像我的人。”
年輕的首領顫抖著喃喃自語著,他忽然看向了坐在他對麵的灰藍色長發的青年,就好像是害怕失去珍重之物一般,鳶色的眼中有著些許驚慌:“你也會離開我嗎?”
這樣的問題,夫人也曾經日複一日地問著她最小的兒子。
瞬笑了起來。
“當然不會了!邪王真眼可是我第一次遇見的同伴,也是陪伴我最久的人,我當然不會拋下同伴,放任你獨自麵對危險了!”
身著黑色大衣的青年擺出了慣常使用的中二姿勢,笑容一如他透過厚重的【書】見到的那樣,神采飛揚。
太宰治得到了滿意的答案,於是笑意更加濃厚起來。
“父母死後,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都跑來奔喪了,更不要提我那兩個在歐洲留學的兄長。”
太宰治說:“他們很忌憚我,畢竟我是母親最疼愛的孩子,見到父親的次數也最多,萬一他們給我留了什麼就糟糕了——萬一連一杯羹都分不到呢?”
“可我根本不想在這個地方多停留。”
在一個彌漫著露水的清晨,年僅十二歲的津島修治,獨自隨便混上了一列火車。
他不知道火車會開往哪裡。
但是他決定,路線儘頭處就是他要去的地方。
他將母親的姓氏【太宰】作為自己的姓,又將名字中的尾字【治】作為了新的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