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大腦深處的呼吸聲,告訴富岡真帥,那個人還在。
他歪了歪頭,看見日下部篤也不解的目光,想了想。
在三人有些震驚的視線下,富岡真帥微微勾起了唇角,居然露出了一個淺笑。
這笑容很淡很淡,如果不是日下部篤也一直在注視著富岡真帥,一定會錯過。
但富岡真帥又確實笑了。
一邊悄悄探頭探腦的灰原雄瞪圓了眼睛,他一把抓住同樣顯露些微震驚神色的七海建人,湊到對方耳邊,嘀嘀咕咕:“你看到了嗎!”
“看到了嗎!!”
“七海海!!!”
“真帥帥居然笑了!!他居然笑了啊?!”
灰原雄壓低聲音,聲音幾乎壓在了嗓子眼裡,但在場的都是耳聰目明的咒術師,他的聲音即使壓的再低也躲不過這些咒術師的耳朵,像音響一樣在幾人耳朵裡炸開。
“我還以為真帥帥是半永久性冰塊臉呢!”
“沒想到真帥帥笑起來這麼好看!!”
七海建人:“…………”
七海建人看著默默回過頭,那一丁點笑淡下去的富岡真帥,對方淡金色的眸子直勾勾的盯著他們,七海建人發誓,他絕對在這位不太和藹的同期眼睛裡看到了不加掩飾的殺氣!!
七海建人緩緩的,緩緩的伸出手,把還湊在他身邊阿巴阿巴的灰原雄推開,並在富岡真帥的凝視之下,慢慢的向後退了一大步,再抬起眼時,看到了日下部篤也無奈的臉。
七海建人:“…………”
七海建人緩緩吐出一口氣:“啊?”
他假裝茫然道:“灰原,你說什麼?我沒聽清?”
日下部篤也:“……”
日下部篤也嘴角抽搐,好像知道為什麼夜蛾正道在他進入班級時鄭重其事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那種表情啊,是同情的表情。
他好像懂了一些不太好的東西。
灰原雄茫然的“啊?”了一聲,還想湊過來嘮嗑:“是我的聲音太小了嗎?”
“我再說一遍?”
七海建人默默捂了把臉,另一隻手猛地拍向灰原雄的臉,已經眼神死了:“不用了,謝謝。”
日下部篤也側過頭,握拳抵在嘴角,噗嗤一聲笑了。
富岡真帥便又換回頭去了。
繼續盯著日下部篤也看。
日下部篤也便笑不出來了:“……”
富岡真帥眨巴眨巴眼睛,微微側過頭,鬢角發絲滑下,落在眼前,擋住了眸底過於明亮的色彩。
“沒關係的。”富岡真帥輕聲說道,他語氣很淡,但說出來的話相當篤定。
比起誓言。
倒是更像是詛咒了啊。
日下部篤也低下頭,注視著富岡真帥過於澄澈的眼睛,在其中,他清晰的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仿佛一切在這雙眼睛裡都無處遁形。
富岡真帥似乎又勾起了唇角。
是錯覺嗎。
日下部篤也似乎要被這雙眼睛裡的金色淹沒了。
他有些恍惚的想,難怪上層的那些大人這麼害怕富岡真帥。
這雙眼睛啊,真的會讓人膽戰心驚呢。
明明隻是一個十四歲孩子的眼睛,又或許,這雙眼睛的主人在透過他看向誰呢。
是富岡真帥一直在對話的那個人嗎?
日下部篤也甚至有了一個更加荒唐的想法。
富岡真帥注視世人的時候,他的眼裡,他的視網膜之上,倒映出來的真的是他所注視的人嗎。
他在通過注視這些人,在注視著誰呢?
日下部篤也被自己荒唐的想法嚇到,接連搖了好幾下頭,才把這個過於離譜的想法甩出腦海。
什麼啊,在胡思亂想什麼呢。
這隻是一個十四歲的孩子而已。
日下部篤也便收回亂飄的思緒,迎上了富岡真帥的目光。
對方仰著頭,即使臉上沒有表情,但看起來莫名乖乖的。
見日下部篤也從沉思之中回過神來,富岡真帥才慢吞吞把後半句沒有說完的話補上。
“我不需要靠山。”他冷靜的注視著對他的話反應吃驚的日下部篤也,一字一句道:“主人不會讓我有任何危險的。”
主人?
日下部篤也吃了一驚,又連忙看向自己的另外兩個學生,看見他們臉上同樣的震驚之後,連緩了緩心神。
他保持住屬於班主任的沉穩,看向了富岡真帥,對方眸底的澄澈讓人望而卻步,但日下部篤也還是在心裡拚湊了一番語言。
他道:“咒術師不可以把自己的性命完全交給其他人的。”
說出第一句話之後,日下部篤也剛才微微慌亂的心穩了下來,他見過太多太多像富岡真帥這樣的年輕咒術師,他們全心全意信賴著其他人,但往往麵對死亡的時候,人心往往是最不可測的。
誰也無法保證,全身心信賴的人啊,真的能在死亡來臨的那一刻,拯救你。
咒術師麵臨的死亡幾乎是無時無刻不再發生的,世界上的咒靈數不勝數,而咒術師在龐大的咒靈數量麵前,就宛如螳臂當車,咒術師往往麵對的咒靈往往都是更加強大,超乎於實力之上的。
所以。
咒術師的死亡不可預計。
咒術師死亡時都是獨身一人的。*
日下部篤也注視著富岡真帥,視線在他雪白的,沒有一絲褶皺的校服上停留一瞬,又緩緩平移到富岡真帥的臉上。
富岡真帥回視他。
日下部篤也輕聲道:“你要把生命握在自己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