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南暮盯著地麵,沉浸在衝擊裡,比起後悔,更多的是疲乏,對自己疲乏,對走了太多彎路而疲乏,對無可改變感到疲乏。
“傷心夠了嗎?”江初癱靠在沙發上,“我還有其它事情要問。”
池南暮回神,“什麼事?”
“你不過是在《楓林晚》時見了我一次,就能那麼癡迷,”江初問,“你確定那是喜歡?你不覺得太輕易?”
太輕易了嗎?
可他分明過了很久,悄悄偷窺長達數年,才終於意識到對江初的感情。
對有的人來說,一生裡也許會有無數次動心,可對池南暮來說,隻此一次的驚鴻一瞥,就已經是一生。
“但對我來說,已經足夠深刻,”池南暮低著聲音,“如果你認為那不算喜歡,那就不算吧,我不知道。”
池南暮是真傷心了,破防嚴重,連辯解都怠慢。
這人難過起來,比他還不對勁。
江初輕嘖一聲,一巴掌揮到池南暮手臂上,隻聲音響,並不疼。
池南暮望向江初,麵無表情中,隻眼神裡透露出一絲震驚。
“怎麼?沒被人打過?我現在就是這種人,我行我素,沒有分寸,你有什麼意見?”江初理直氣壯。
池南暮搖頭,“沒有。”
聽完想知道的事,江初不做逗留,站起身,撫平沙發上的褶皺,“我要去看海。”
“好,我送你去。”池南暮幾乎沒有猶豫,立刻答應。
但江初的本意不是讓池南暮難受,做超出計劃的事情。
“明晚十點以後,把時間空出來,你去金梔苑接我,晚一秒都不行。”江初命令似的說。
池南暮愣了愣,答應道:“......好。”
“行,我走了。”江初又睨一眼投屏上“肉麻”的杏眼,看多少次也接受無能,加快腳步往門外走。
池南暮跟在身後,亦步亦趨,明顯想要送他回家。
() 江初卻先拒絕,“我自己回去,不需要你送。”
池南暮不答話,輕蹙了一秒眉頭,以為江初沒看見,又迅速舒展開。
這些帶著情緒的表情,儘管微小,卻已經逃不過江初的眼睛。
“想送我回去?”江初故意問,“我們現在又沒有關係,連朋友都算不上,你憑什麼送我回去?”
“我們是......相識的人。”這話說出來,池南暮都自認沒有說服力。
江初輕笑,不再捉弄,“行了,司機在小區外等我,不會有危險。”
儘管如此,池南暮堅持跟著出門,把江初送到小區外。
路邊燈光通明,將兩道影子拉得欣長,兩個人是並著走,臂與臂間隻隔幾厘。
此刻霧很厚,月光不見蹤跡,但人為的燈光且比月光要亮,把暮色降到最低,如同朝暉之前的魚肚白。
出小區前,江初問:“你不問我為什麼來找你?為什麼要和你去看海?”
“為什麼?”池南暮這才問。
真是啞巴,還是精神上的啞巴。
他不提,池南暮就不問,非要等他提才問。
換作是彆人,也該感知到這是一種良性訊號,但池南暮就跟帶了屏蔽器似的,簡直是他見過最不懂得情愛的人。
“你慢慢想,想不出來,我明天再告訴你。”江初來氣,加快了腳步,走在前頭。
池南暮跟上去,怕江初真的生氣,步子和呼吸都變得很輕。
路途很短,不過幾分鐘,江初走到車前,側身拉開門。
池南暮站在車門前,眼巴巴望著門關,預感著車會直接開走,車窗卻出乎意料地降下來。
江初撐在窗沿邊,探出頭,仰視池南暮。
“明天見。”江初撐著臉說。
有多久沒見過這樣生動的江初?池南暮已經忘了。
不過一句簡單的道彆,竟然能讓他忘了呼吸,心口盈滿沸騰的情緒,撐得仿佛快炸開。
池南暮下意識伸出手,抓住車窗沿,驟然不舍得,不想讓江初走。
但很快,理智占據上峰,池南暮恍然回神,剛要鬆開手,卻被江初抓住袖子。
“你想做什麼?”江初似笑非笑,明亮的杏眼裡,隻倒映他一個人。
他們其實離得很近,但這幾十厘的距離,池南暮都覺得遠。
不由自主的,池南暮緩緩俯下身,用隻有江初能聽見的聲音說:“我想吻你,我不想你走,這樣,都不算是喜歡嗎?”
四目相交,而這一次,比過去的任何時候都要曖昧,不浮於表麵,沒有任何偽裝。
江初仿佛能聽見池南暮的心跳聲,正和自己的心跳重疊。
氣氛曖昧如此,他該閉上眼睛了,等待一個概率對半,可能不會降落的吻。
但江初不打算再做一個被動的人。
“你想吻哪裡?”江初輕笑,“我又憑什麼同意讓你吻我?”
他們沒有任何關係,這是個出格無禮的請求。
“抱歉。”池南暮道歉,克製住感性的衝動。
“我不聽道歉,你要吻哪裡?為什麼?憑什麼?”江初扯緊池南暮的袖子,不讓人跑,句句緊逼。
雲霧漸漸散了,露出皎潔的月。
過了很久,池南暮低聲說:“眼睛。”
“為什麼?”
“因為我很喜歡你的眼睛。”
“憑什麼?”
“我不知道,我想不出理由。”
“那我告訴你,”江初提高聲音,“因為我不確定是否喜歡你這個人,但可以確定的是,我不要再和一個虛假的角色相處,如果你現在能讓我心動,那我就考慮重新來過。”
聞言,池南暮瞳孔一縮,耳畔全是咚咚的心跳聲,不可遏製,無法隱藏。
緊接著,江初閉上眼睛,仰高頭。
燈光灑在江初臉上,睫毛的光影交錯,不過是影子,在池南暮眼中,都像漂亮的精貴羽毛。
其實不止眼睛,額頭,鼻梁,嘴唇......
每一個五官,每一根發絲,都是池南暮喜歡的。
池南暮低下頭,忽然改了方向,輕柔的吻落在江初唇上,輕貼著沒有重量,小心到屏氣的珍視卻千斤重。
嘴唇的觸感很忽然,江初被驚得睜開眼,正好對上池南暮深沉的眼睛。
“我愛江初,至死無休。”這次不是刻字,而是說出口的起誓。!